第三章
老王进了屋,见领导们都已在沙发上坐好,村长和几个人正一个接一个地递烟,又一个接一个地点烟,又一个接一个地倒茶端茶,就赶忙找了个地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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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屋里老王曾来过几次,但每次进来,感受都有所不同。以前觉得这窑里好宽好大,这回进来就觉得更宽更大。一下子坐进来这么多人,仍然显得很宽。竟还有能坐下这么多人的沙发,能摆下这么多茶杯的茶几!简直就是个会议厅!
于是老王不由得就盘算起自己的家会有多大。假如有这么大,又得花多少钱才能置下这屋里的东西。想了想就不想了,没的想。
四兄弟有两个成了家,两个媳妇好像都不在场,大概都跟到医院陪侍去了。也不见孩子,只有一个老母在家,年龄有六十来岁,正沙哑着嗓子哭。大概是哭久了,看上去声嘶力竭却不见有声,两眼青肿,面色若灰,直哭得一屋子人神态黯然,默默无语。
大家就只抽烟、只喝茶。
“别哭啦别哭啦,这会儿可不是哭的时候。别哭啦别哭啦,咱说正经的。”村长忙乎完了,就朝那老人摆摆手像轰苍蝇似的这么嚷。
转眼间老婆婆竟止住了哭声,两只手在脸上擦过来擦过去。
村长让老婆婆给大家讲一讲,老婆婆顿了顿就讲了起来。老婆婆说起话来嗓音还算清楚。只是说话太土,土得让人怎么听也听不明白,于是村长就时不时地做做翻译。
“挨千刀的!”老婆婆一张口就是这么一声,让屋里的人都愣了一愣。老婆婆的底气竟还很足。
老婆婆说自从那扫帚星来到孔家峁,一村人就再没过过一天顺心的日子。扫帚星自然是指狗子。说自从狗子这扫帚星把了口子,村里人就倒了八辈子霉了。凡到山上去的,就是拾把柴火割把草,也要里里外外搜三遍,指头粗的柴火棍棍也要给扣了。“一看就是个骚胡!碰见个闺女家眼就直了。瞄来瞄去的,就差在身上捏揣了?我家这俩媳妇,每回上山,都要叫那骚胡盘问个没够,挨千刀的!”老婆婆这么一说,一下子又让一屋子人都瞪了眼。骚胡就是公羊,大流氓大淫棍的意思。说狗子每天把住山口,把得那么严,无非就是想捞点好处,讨点便宜。“村里人早想揍他了,一村人都嚷嚷着要再坏他一条腿。要不是我家四个娃拦着,他早死几百回了,还能等到今天!这挨千刀的,偏是向我家这四个娃下毒手!”老婆婆说着说着止不住地又哭了起来。哭了一阵子又接着讲。说狗子那畜牲早就谋算了要下手的。这些天就整天喝得醉醺醺的站在村口骂大街。村里人不理他,就跑到村当中小卖部门前骂。骂得人都不敢来买东西。小卖部的老汉说了他两句,就闯进小卖部里摔东西,见啥摔啥,抓住啥摔啥。老汉挡他,抓住人家就往死里捏,捏得人家喊得就不是人声。村里人看不过眼了,气得冲上去把那畜牲揍了一顿。要不是后来她家四个娃跑过去拦住,“那畜牲早见阎王了!”说到这儿,老婆婆又哭了起来,直哭得昏天黑地,于是所有的人都不好再说什么。
唯有老所长也许是职业的关系,也不管她哭不哭,就让村长问,这些都是她听见的还是亲眼看见的?
那老婆婆听了仍是不住地哭,哭着哭着突然嚷:“可村里的人都这么讲,那还有假!”
十九日二十二时四十二分
这只漂亮的夜光表,是他从部队里带回来的,也是他最珍爱的宠物。确实不错,走得极准。即使是在深夜也格外清楚。如今表盘也给砸裂了,表把也撞歪了,受到了很明显的伤害,但依然很准、很亮。哽噔哽噔哽噔……响声依然强劲有力。
他再一次看了看表。盘算着是不是该从路旁绕过去,爬到沟底去找点水喝。
实在是太渴了。
时间并不晚。他知道四兄弟总是整夜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