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摇一晃地往大茅房跑去。
何春生转到摊子后面,放下书包,相邻摊子上的女人们就开始逗他,荤话、素话一起上。他的脸涨得通红,不敢抬头。不一会儿,母亲就来了,她拍打着刚洗过的手,骂那些戏弄何春生的女人们:“回家发骚去,别作践我家春生!”说完就问春生饿不饿,要不要给他买点儿东西吃。何春生摇摇头,开始帮母亲整理摊子,把旁边摊子上的女人们羡慕得满嘴胡说八道。每逢这时,母亲的眼里就会流淌着心满意足或是骄傲的光彩。
何顺生的牛奶和茶蛋总是半个上午的时间就卖完了。他要么回家发呆,要么不知蹿到哪里猫着,一天见不着个影子,惹得母亲回家就骂,生怕他跑出去惹出事来。
可何顺生到底还是惹出事来了,在他十六岁的夏天。
有一段时间,对面涮锅店的男人经常找不到自己的老婆。一找不到她,他就站在劈柴院的街当中扯着嗓子喊:“温小玉!温小玉!”
一听见他喊这个名字,何春生就想笑,觉得他应该喊温大玉才对。
这一天,太阳暖暖地烘烤着湿润的青石板街面,整个劈柴院氤氲着薄薄的白色雾气,食客和伙计们穿梭在这乳白色的薄雾中,使得下午三点钟的劈柴院看上去像无声电影画面,模糊而缓慢,充满了暧昧的祥和。
涮锅店的男人又在喊温小玉。
他喊了半天,温小玉才慢吞吞地从对面院子走出来。她懒洋洋地看着他,不高兴地说:“喊什么喊?叫魂啊!”
她男人就笑着说:“你就是我的魂嘛!你跑丢了,我不叫你不知道回来。”
她瞥了他一眼,“我去对面院子上厕所了。”说完就趿拉着粉色水晶鞋往店里走。夏天的阳光扑在她白花花的后背上,她喜欢穿吊带背心,吊带把白嫩嫩的、软软的肉从腋下挤了出来,很像刚片进碗里还没打卤的豆腐脑。
男人狐疑地站在她身后,“咱店后边不是有厕所吗?”
“里面有人。”温小玉头也不回。
“温小玉!”男人突然叫住了她。她后背上有几朵吻痕,在她白花花一片的后背上很显眼,是被人吮上去的。
温小玉转过身看着他,“我都在你眼前了,你还叫什么叫?”
她男人一把拽住她,“温小玉,你他妈的要不要我撒泡尿给你当镜子照照!你看你脊梁上是哪个王八蛋亲的!”
温小玉甩开他,“去你妈的,别在这儿胡说八道!你看见谁亲我脊梁了?”
男人急了,眼睛红红的,一?拽住了要往店里走的温小玉,问在店门口摆弄海鲜的小伙计:“小石头,你告诉她,她脊梁上有没有被人亲出来的红印子。”
小石头歪头看了一眼,就笑了。相邻店里的伙计也笑了,轰的一声,像飞起了一群苍蝇。
在这哄笑声中,温小玉的脸腾地红了,低着头,咬牙切齿地骂了声:“小王八蛋!”
正是下午时分,还不到饭点,整条劈柴院都闲得发慌,涮锅店这边的热闹马上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很快,劈柴院里就响起了一片拖鞋打着石板路的噼啪声,陆续地、凌乱地聚向了一点。
丑闻一旦被围观,很容易就会演变成罪恶。
比如在这天下午,在越来越多人的围观里,温小玉的男人觉得他必须做点儿什么来维护自己的尊严。于是,他第一次打了温小玉,逼问她那个在她脊梁上留下吻痕的王八蛋究竟是谁。
温小玉先是脸红了一阵,然后就开始抽抽搭搭地哭,像受尽了凌辱终于逃出虎口的弱女子。
男人厉声问:“究竟是哪个王八蛋?”
人们看见温小玉的手缓缓抬起,指向了对面街上的二楼。再然后,他们看见何顺生的脸一闪,不见了。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