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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上,专心致志地消化他们的食物。晚饭的食物消化后,他们一个个站起来,脱掉衣服,拉好帐幕,睡觉了。
文森特到现在还没有听到他们吭过一声气。
太阳刚刚西下。文森特站在窗口,俯瞰绿色的山谷。令人酸鼻的松树,织成精致的黑色花边,衬着一片华美的淡柠檬色的天空。景色丝毫未引动文森特,甚至丝毫没有想到去描绘。他站在窗边,直到昏暗的普罗旺斯薄暮滤过柠檬色的天空,把颜色吸尽。没有人到病房里来点灯。在黑暗中无事可做,只能反省自己的生活。
文森特脱衣上床。眼睛睁得大大地躺着,凝望屋顶的粗梁。床的角度使他朝地面倾斜。他随身带着德拉克洛瓦的著作。他伸手到盒子里,摸到了,在黑暗中把皮书面紧贴心口。书的感觉又使他安心下来。他与包围他的那群精神病患者毫无关系,而是这位大师的睿智和慰藉的话语,透过书的封面,流进他那颗痛苦的心。
过了一会儿,他沉入梦乡。他被隔壁一张床上的呻吟声惊醒了。呻吟声愈来愈响,变成了喊叫和一连串激烈的话语。
“走开!别钉住我!你为什么老钉住我?我没有杀死他!你没有办法愚弄我的。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暗探。好吧,你要搜身就搜吧。我没有偷钱!他在星期三自杀的!走开!不要来缠我!”
文森特跳起来,把帐幕拉开。他看到一个二十三岁的金发青年,用牙齿咬自己的睡衣。这青年一看文森特,便跳下床来,双膝跪下,恳求地合着手掌。
“莫内一絮利先生,别把我带走!我没有干,我老实说!我不是鸡奸者!我是律师。我可以帮忙处理你的全部案件,莫内一絮利先生,只要你不把我带走。上星期三我不可能杀死他呀!我没拿钱!看!不在这儿!”
他把身上的睡衣撕掉,发狂地把床上的被褥扯裂,一面大声地抗议暗探以及对他的诬告。文森特不知道该怎么办。其他的病友似乎睡得正香。
文森特奔到隔壁床边,把帐幕拉开,推醒里面的人。那人睁开眼睛,呆头呆脑地瞧着文森特。
“起来,帮我使他安静下来,”文森特说。“我担心他会伤害自己。”
床上的人开始从右嘴角淌下口水。他发出一阵哽咽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快,”文森特叫道。“要我们两个人才能使他安静下来。”
他感到一以下搭在他的肩上。他回转身子。一个年长的人站在他后面。
“麻烦他没有用,”这人说。“他是白痴,他在这儿从来没有讲过一句话,来,我们来使这孩子安静下来吧。”
金发青年用手指把床垫掏了一个洞,跪在上面,把稻草和填料拉出来。
当他再看到文森特时,他开始叫喊法律引语。他用双手捶打文森特的前胸。
“是的,是的,是我杀了他!我杀了他!但不是为了鸡奸!我没有于过鸡奸,莫内一絮利先生。不是上星期三。是为了他的钱!看!在我这儿!我把钱包臧在床垫里!我把它找出来给你!只要你不再叫暗探钉住我!即使我真的杀了他,我也能被释放的!我要引你的案例来证明……这儿!我把它从床垫里挖出来!”
“抓住他的另一只手臂,”老人对文森特说。
他们把男孩掀倒床上,但他还乱叫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精疲力尽,他的话变成了刺耳的叽咕声,呼呼地睡着了。年长者走到文森特身边。
“这孩子在攻读法律,”他说。“他用脑过度。这病发作大约十天一次。
他从不伤害别人。祝你晚安,先生。”
年长者回到他的床铺,立即睡着了。文森特又一次回到俯视山谷的窗口。
离日出还早,除了寥寥的晨星之外,什么也看不出。他想起了多比尼描绘晨星的图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