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道
外物总是自然而然,我并不是因为要顺应而有所顺应。”士成绮象雁一样侧身而行不敢正视自己羞愧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向前来问道:“修身之道是怎样的呢?”老子说:“你容颜伟岸高傲,你目光突视,你头额矜傲,你口张舌利,你身形巍峨,好象奔马被拴住身虽休止而心犹奔腾。你行为暂时有所强制,一旦行动就象箭发弩机,你明察而又精审,自持智巧而外露骄恣之态,凡此种种都不能看作是人的真实本性。边远闭塞的地方有过这样的人,他们的名字就叫做窃贼。”
【原文】
夫子曰(1):“夫道,于大不终(2),于小不遗,故万物备。广广乎其无不容也,渊乎其不可测也(3)。形德仁义(4),神之末也,非至人孰能定之!夫至人有世(5),不亦大乎!而不足以为之累。天下奋棅而不与之偕(6),审乎无假而不与利迁(7),极物之真(8),能守其本,故外天地(9),遗万物(10),而神未尝有所困也。通乎道,合乎德,退仁义,宾礼乐(11),至人之心有所定矣。”
【译文】
先生说:“道,从大的方面说它没有穷尽,从小的方面说它没有遗缺,所以说具备于万物之中。广大啊,道没有什么不包容,深遽啊,道不可以探测。推行刑罚德化与仁义,这是精神衰败的表现,不是道德修养高尚的“至人”谁能判定它!道德修养高尚的“至人”一旦居于统治天下的位置,不是很伟大吗?可是却不足以成为他的拖累。天下人争相夺取权威但他却不会随之趋赴,审慎地不凭借外物而又不为私利所动,深究事物的本原,持守事物的根本,所以忘忽天地,弃置万物,而精神世界不曾有过困扰。通晓于道,合乎常规,辞却仁义,摈弃礼乐,至人的内心也就恬淡而不乖违。
【原文】
世之所贵道者书也(1),书不过语,语有贵也。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2)。意之所随者,不可言传也,而世因贵言传书。世虽贵之,我犹不足贵也,为其贵非其贵也。故视而可见者,形与色也;听而可闻者,名与声也。悲夫,世人以形色名声为足以得彼之情!夫形色名声果不足以得彼之情,则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而世岂识之哉?
桓公读书于堂上。轮扁斲轮于堂下(3),释椎凿而上,问桓公曰:“敢问,公之所读者何言邪?”公曰:“圣人之言也。”曰:“圣人在乎?”公曰:“已死矣。”曰:“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魄已夫(4)!”桓公曰:“寡人读书,轮人安得议乎!有说则可,无说则死。”轮扁曰:“臣也以臣之事观之。斲轮,徐则甘而不固(5),疾则苦而不入(6)。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7)。臣不能以喻臣之子(8),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斲轮。古之人与其不可传也死矣,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魄已夫!”
【译文】
世上人们所看重的称道和就是书。书并没有超越言语,而言语确有可贵之处。言语所可看重的就在于它的意义,而意义又有它的出处。意义的出处,是不可以用言语来传告的,然而世人却因为看重言语而传之于书。世人虽然看重它,我还是认为它不值得看重,因为它所看重的并不是真正可以看重的。所以,用眼睛看而可以看见的,是形和色;用耳朵听而可以听到的,是名和声。可悲啊,世上的人们满以为形、色、名、声就足以获得事物的实情!形、色、名、声实在是不足以获得事物的实情,而知道的不说,说的不知道,世上的人们难道能懂得这个道理吗?
齐桓公在堂上读书,轮扁在堂下砍削车轮,他放下椎子和凿子走上朝堂,问齐桓公说:“冒昧地请问,您所读的书说的是些什么呢?”齐桓公说:“是圣人的话语。”轮扁说:“圣人还在世吗?”齐桓公说:“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