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噩梦
豆丛、从沼地逶迤到海边的坡地。现在他无法忍受汉普斯特德荒地了。他此时心眼中看到的是山坡下的农场──灰蒙蒙裸露着的田野,点缀着石头,矗立着新起的灰顶大谷仓,还有绿油油的纵横阡陌、浅灰色的院墙,还有那荆豆丛和大海。思乡的折磨。他渴望回去,他的魂在那儿。于是他满怀激情地给约翰•托玛斯写信。
理查德和哈丽叶有生以来头一回上了警察局,去汇报自己的行踪,局里的警察对他们一无所知,说他们不必来汇报。可第二天就有一个大块头警察来敲海蒂的门,问是否有叫索默斯的人住在此地。他们解释说早汇报过了,可这人说他对此一无所知。
索默斯急于尽早找到房子以释海蒂的负担。一位在军中服役的英国诗人朋友的美国妻子提供了麦克兰堡广场附近的房子给他们住。于是,到伦敦的第三天,索默斯和哈丽叶就住了过去,心中对这美国女子充满感激。他们身无分文,那女人便十分慷慨大度地让他们白住、白吃。她美丽而泼辣,其诗作教索默斯敬畏、回味无穷,很少几个女诗人能教索默斯产生这样的感觉。
新生活在索默斯对康沃尔的苦苦思念中开始了,在国王十字路或蒂奥巴尔兹路上散步时,他眼中幻化出的是他的村舍和通往沼地的路。他两次给索尔兹伯里总部写信,坚持要他们允许他回去。回信说不许。后来有一天来了一个人,留下了一本书和一小打纸,小小的一沓,是侦探没收的。那是一场拙劣的雕虫小技而已。连那写有Vermihiu的纸片也还了回来。索默斯又写了信,但毫无结果。再后来,约翰•托玛斯来信了,说说西边的事,这是索默斯得到的好友的最后一封信。
不久后,夏普来伦敦了,他觉得那边太寂寞难耐。他们度过了好几个愉快的晚上。很多人都来看望索默斯了。不过,夏普对他说:“他们还在监视你,门口有两个警察监视每一个来客。”
整个伦敦都弥漫着恐怖气氛,就如同在沙皇统治下那样,没人敢于开口。可这次不同的是:人类中的低级货色监视高级精英,妄图令其屈就。
一天晚上,索默斯家里热闹极了:四位诗人和三个不是诗人的人聚在一起,都在争论诗歌问题。那是个美好的夜晚。索默斯在黑暗中跑下楼梯去开门。厅里没有灯。他猛地打开门,发现门廊里站着三个警察。没等他开口,他们就一溜烟儿地跑了。
哈丽叶和索默斯去箭弓街汇报,那儿的警察竟然对他们不太在意,这可真不错。索默斯可以看得出民警们是多么讨厌军事命令。
不过他知道他是处在别人监视跟踪之下的。两个月后,那美国朋友需要用房子,索默斯夫妇就转到肯星顿广场旁夏普母亲的寓所去住。又有不少朋友来拜访了。一天晚上,有人把夏普叫出客厅,侦探们在大厅里质问他索默斯的经济来源等问题。这些小丑、杂种侦探。连夏普都当面耻笑他们下作。与此同时侦探们又到老地址去探听他们的情况,其实他们早就报告过住址变迁了。这些当官的脑子该有多么迷糊!
局面变得难以忍受。索默斯给时下颇具影响的一些朋友写信诉苦,可那些小人也试图往这些名流身上泼脏水了。随后他和哈丽叶从好心的海蒂那里租了一间村舍,在牛津郡住了下来。他们再次向城里警察汇报并再次获得了警察的同情。于是索默斯说:“我再也不汇报了。”
但他知道他一直在被监视之下。陌生的男人盘问索默斯隔壁的女人他的行踪。他感到自己像个犯人,心中生出犯罪感和恐怖来。他觉得自己就像该隐那样远离尘世,甚至还不如该隐。尽管他并未杀人,可是他到底没干什么?一个人们避之惟恐不及的人,一个犯人!那群肮脏的、食腐肉的乌合之众正试图来咬食他。这意味着耻辱和死亡。
圣诞节到了,严寒袭来。他和哈丽叶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