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患天花郭绥之变相 看夜戏十三旦登场
之身子朝外,就轻轻将棉被揭开,拉出他一只手来,搁在几本书上,然后把自己身子让出,请那先生诊脉。曲江见绥之面色绯红,昏昏似睡,晓得病势沉重,仿佛是春温症候。及至按过了两手的脉,移了蜡台,细细一照,却见皮肤之内,隐约有无数的红点,比着绿豆还大,便回头向阿金道:“他的病并不是伤寒症。据我看来,一定是出天花。虽已现出红点,却未透发出来,所以不省人事。幸而看得尚早,不致内陷,或者有救。但有一说,大人比不得小儿。小儿是纯阳之体,本力甚足,容易透发,只须上浆饱满,便能太平无事。虽比种的凶险,其实道理是一样的。现在他是大人,非惟皮肤已紧,腠理难开,而且肾经亏耗,下元虚损,只怕痘根倒塌,不能上浆,那就无法可施了。”阿金道:“实梗说法,是万难好格哉?”曲江道:“但看这几帖药,得能将花托出,自然无妨了。”说罢,起身回到中间。阿金也跟了出来,看先生开好了药方,送过医金。曲江要紧到别家看病,匆匆下楼上轿去了,不提。
且说阿金拿了药方,回进房中,交与宝玉观看。宝玉本在后房,早听得郎中的说话,心中甚是着急,故把药方一看,便向阿金说道:“难末哪哼嗄?俚出天花,一来末容易过人,二来末勿知阿发得出。倒弄得奴呒不仔主意,湿手捏仔干面勒里哉。替奴想想看。”阿金道:“呒啥别样想法。倪今朝请俚吃仔格帖药,做长做短,终算格情义。到仔明朝,管俚好点勿好点,请俚笃阿哥来送仔俚转去,就完结哉,勿犯着费仔铜钱,再担啥格干系。不过俚笃阿哥到仔间搭,要说两声鬼话格。”宝玉一听,倒也不差,准其这样办法,落得把湿布衫脱去,由他是死是活了。当夜,却照课筒所断,叫喜送客人,忙了一回,又将药煎与他吃。
果然到了明晨,绥之面上的天花尽行发出,斑斑点点,竟无一毫空缝,身上可想而知,但没有上浆罢了。宝玉略看一看,见绥之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非惟令人害怕,而且有一阵气味,直从帐中透出。宝玉急忙避开,走到外面,唤阿金去请义臣。阿金问道:“格爿土栈叫啥格店号,我倒忘记脱哉。”宝玉道:“店号叫‘郭新兴’。快早点去请罢。”阿金噢噢答应,不便叫相帮前往,亲自到彼相请。却巧义臣在店堂中算帐,阿金叫应之后,即便细诉情由,请他前去。义臣把帐放好,约略问了几句,遂随着阿金同行,不消片刻,早到宝玉家里。
阿金引导上楼,喊应了宝玉。宝玉出来,招接义臣进房。义臣走到绥之床前,仔细一看,见他脸上都是红点,粒粒饱绽,确是天花,也不去惊动他,只把自己鼻子掩着,恐沾染了这个气味,将身退到夹厢里坐下,方才问宝玉道:“他在此间想必长久了,他的病是何日起的?医生可曾看过吗?”宝玉此时只得捏造几句鬼话,答道:“俚来得弗到一礼拜来,格日(读热)子到仔间搭,吃仔十几杯酒。起头倒呒啥,后来有点头疼脑胀,看俚坐勿住哉,俚还想转去。奴一想勿好,路浪吹(读痴)仔风,格落留俚住格。洛里晓得,当夜就发寒热,人倒还清爽。直到昨日朝浪,忽然糊涂哉,嘴里说胡话,害奴吓煞快,马上去请陈曲江来看,说是出天花,所以拨信拨大少。勿知阿碍格?”说着,把眼睛揩了一揩,十分做作。因恐义臣见怪,故又将那张药方递与义臣观看。旁边阿金也说道:“昨日夜头,倪先生困才岂,一干子陪仔一夜。到仔今朝,难末喊倪起来,急得呒淘成,差倪到栈里请大少来,皆为想勿出主意落呀。”义臣听说,明知他们要脱干系,不如我做了人情罢。便向宝玉说道:“承你的情,看待甚好,但据我意见,还是他回去的稳当。好是不必说,设或三长两短,在家中也体面些,否则要被人议论的。你道对吗?”
宝玉听了,如得了皇恩大赦,出脱这个私盐包,即趁势答道:“大少格闲话是蛮对,不过奴实在对勿住俚。还有一说,晏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