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忘父仇偏成莫逆 求官做反失家私
然三间屋,拍推开两扇柴门,二人进去。湾人锅一见,甚是欢喜。二人坐下,言道:“俺们要顽钱,可有顽家么?”话犹未了,从外进一人,但见:
风葫芦帽歪顶头上,双尖靴踏倒后跟。风葫芦帽脑油二分厚,双尖鞋儿尘垢有半斤。手瓶条子拖着地,褐衫不扣常开怀。行走时左扭右捏,尽他挑调;说话处牙尖舌快,自觉奇能。耍钱时真个公道,输多少总不红面。只见脸又大又招风,真正是卖地祖宗。
诓骗鬼问道:“此位是谁?”湾人锅道:“他在俺隔壁居住,性情好赌,甚是公道,将万贯家产弄了大半,人反送他一个大号叫做输杀鬼。”丢谎鬼道:“这是十八个铜钱摆两行。”输杀鬼道:“此话怎讲?”丢谎鬼道:“久闻,久闻。”诓骗鬼道:“止三个人还耍不起,再有一家才好。”湾人锅去不多时,又唤将一个来。此人好生的历害。怎见的:
颊似猴腮,鼻如鹰嘴。一副脸通无血色,十个指却像铜钩。宁可我负人,莫交人负我。奇才得自曹操,既己食其肉,还要吸其髓;妙术受于狐精,一点良心,离阴司早已丢下。千般计较,出娘胎敢不捎来?要知此物名和姓,四海皆称抠掐鬼。
这是湾人锅勾来一人,名呼抠掐鬼。此人善能抠么坐六四。坐下就耍起来。输杀鬼一夜输了百八十串。至此以后,诓骗鬼和丢谎鬼白日陪着讨吃鬼、耍碗鬼嫖,夜晚间来此赌钱。不觉数夜,输杀鬼将房屋、土地、老婆、一双儿女俱卖的输了。一夜四个又到此处,输杀鬼道:“咱们今日是要赊账了。”诓骗鬼道:“咱们俱客对客耍钱,输赢现耍,俺们不要赊账。”输杀鬼道:“我家房地俱卖尽了,还有一菜园子,里边我着都是没扎果。我若输了,明日将园子卖上清债。”于是四家又要起来。输杀鬼性情各别,赢了时就不起身了,人家不耍了,他扯住又耍,等输下些才罢手,于是输下许多赊账。丢谎鬼与诓骗鬼悄悄说道:“你看输杀鬼那个光景,那里有钱与咱,待弟丢上个谎,将抠掐鬼的衣服骗上,咱走罢。”于是丢谎鬼与抠掐鬼道:“我见老兄的衣服时行,弟有朋友访去,借来穿穿如何?”抠掐鬼道:“咱相与半月,借去何妨?”丢、诓二鬼拿上衣服,故意又饮了些酒,未及天明去了。不多一时慌慌张张回来,说道:“饮酒误事,将老兄衣服丢了,这该怎么?”抠掐鬼道:“你丢了得陪我。”诓骗鬼道:“就陪罢,可值多少?”抠掐鬼暗道:“本不值三两,”却说道:“值五两。”丢谎鬼道:“咱们相与要紧,不管他罢,将俺们赢下的八两银子你都要去罢,权当俺莫赢下。”抠掐鬼道:“就是这样。”于是丢、诓二鬼去了。抠掐鬼不管输杀鬼有无,当下抠住就要。输杀鬼道:“我那里有个园子,我输的没扎果了,不与了。”抠掐鬼大怒道:“皮儿草儿都是钱。”遂将输杀鬼的浑身衣裳,连裤子尽都脱了。抠掐鬼算来不够,输杀鬼亦怒道:“再无别物,止有一根精屁,你要拿去。”抠掐鬼大怒:“就是精屁也是要的。”输杀鬼气忿不过,见窗台放着把剃刀,拿在手,咬住牙,圪嘇一声割将下来,大叫道:“今日才输了个赤腚无膫,连精屁也落下。”一阵发昏,跌倒在地。唬的个抠掐鬼跑的如飞去了。自古道:“人不动心难为死。空了半个时辰,方才哼哼过来。湾人锅没奈何,养了半月有余才好些。说道:“我见你这样子,要钱人也不要了,受苦你又不会受苦,咱这里不成寺上缺少个人击鼓敲钟,你往那里敲钟去罢。”输杀鬼没奈何,往不成寺上赤腚打响铁去了。这正是:
只输的房地妻子都卖尽,
落了个赤腚无膫打响铁。
且说讨吃鬼与要碗鬼在柳金娘家住了半月有余。二鬼家私已去了大半。那日忽然来了一个相公,跟着许多家人,乃是本府贾大爷的公子。诓骗鬼扯着他二人,同人都溜将出来,道:“他来,咱们存扎不得了,走罢。”二人无奈何,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