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段 翠涛阻雪赋新诗 雪香泊船逢故友
馨与我亦有成约,岂不也算得一美?”松曰:“这也是的。只是你与那婢已经梦入阳台否?”雪香曰:“贾女的约束甚严,婢子亦庄重不挑,决无苟且。”松曰:“我却不信。当踪迹渐密的时节,未必无见景生情的事。”雪香笑曰:“不信由你,我也无庸置辩。”
松曰:“雪香你几时起程的?”雪香曰:“走了好几日。这两日阻雪,真是困人。”松曰:“作有赏雪诗否?”雪香曰:“未作。翠涛你作否?”松曰:“步祖咏原韵作了一绝。”雪香曰:“看看。”松遂寻出稿儿递与雪香。雪香视之,曰:“可与祖咏诗媲美。”松曰:“这就是虚誉无当。”雪香曰:“诚非虚誉。咏雪诗易落俗套,你这一气清空的真妙句。即如古人诗,唯羊孚赞云‘资清以化,乘气以靠,遇象能鲜,即洁成辉’最佳;陶靖节之‘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更觉超妙;祖咏之‘终南陰岭秀’一篇,王右丞之‘洒空深巷静,积素广庭间’,韦左司之‘门对寒流雪满山’,亦不愧大雅;若柳宗元之‘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已不免有霸气;至郑谷之‘乱飘僧舍,密酒歌楼’愈落俗径;而韩昌黎之‘银杯缟带’及‘白霓先起途,从以万玉妃’,何逊之‘若逐微风起,谁言非玉尘’,皆俗之俗者也,能去其俗则佳矣。”松曰:“雪香所论固是,然不免唐突古人。”雪香曰:“非我私言,渔洋归愚已先我言之矣,但未如此其详耳。”松曰:“由是而论,则李义山之‘人疑迷面市,马似困盐车’,苏长公之‘冻合玉楼寒起栗,光摇银海眩生花’,皆是沾泥絮令人喷饭者也。”雪香曰:“坡诗固不佳,然而王荆公以‘两肩为玉楼,目为银海’解之,则更穿凿支离,毫无意味。”松曰:“尚论古人,放开眼孔,犹是易事,自己下笔却也大难。二人直谈至深夜,雪香方过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