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奉势利公子役帮闲 探因由花婆谈艳质
致哩。”〔倒说他所见未必这般标致,妙绝。〕白子相道:“看他这般称赞时,光景是好的了。”赵妈妈道:“我这般问明白了,只见那请的丫鬟来说:‘大小姐、二小姐来了。’远远里听得叮叮搢搢不快不慢的声音,一路响来,原来是他裙拖上的金铃儿;又闻得阵阵香风,比梅花更香得清幽,北桂花更香得爽利,直待近了他身,才晓得他竟是兰花化生。他一步步走上楼来,〔要写正文,先写衬笔。如看官府尊严,先看他衙役卤簿,则官府尊严自见。〕我忙向前迎接。我向来到人家去,〔又问一句。〕见了夫人小姐们,他们是贵人,我不过一个卖花婆子,自然要逢着便是四福,然心子里还有一种不心全处,以为贵贱的势轧定了,出于不法。自昨日见了这李家小姐,我恨不得拜他四拜,算见面的礼,就只逐拜拜他,也是该的,那里还有不心全的念头?”〔真有此种情景,人不肯说,花婆便肯说。〕世誉听说到这话,闭着眼只管笑,〔入魔了。〕乃道:“如此看来,你到是一个绝爱美色的人了。”赵妈妈道:“不是这般说。我把这小姐仔细看时,只见他长不十分长,短不十分短,苗苗条条,却又不瘦;丰丰满满,却又不肥。走来步儿,若说整整齐齐,又有一种流动处;若说袅袅娜娜,又有一种端庄处。肌肤像雪,却又不比雪的死白。一双脚,真正只有二寸五分长,比三寸的还差五分。梳来的头,就像膏水粘的,照得见人的光亮。那头发,就像一根一根到嘴里吮过的,一些尘埃不染。挽一窝老大的髻儿,绝光绝润,一根杂丝发儿也没有,看来那一股好头发,有六七尺长哩。那两道眉毛,不粗不细,不弯不直,青青的分在眼上。那一双眼睛,竟是藏着一眶子水,黑的像漆,眼白略带些水绿色儿。眼梢头略起一起,直到鬓旁,那一种秀处,分外出落得好。转睛回顾,不比小家子的一味娇痴,那一种娇媚处,难以描画。〔至矣,尽矣,无以加矣。〕我最欢喜他一笑时,嘴角头两个笑靥儿,眼睛微微含露,粉白绝嫩的脸颊上,添上些淡胭脂色。那一种光景,若叫二相公见了,竟要化做一团水哩。”世誉此时已瘫在椅子上,手脚都动弹不得,嘻着嘴,喜欢不了,只管把头颠着。
赵妈妈道:“这李小姐更有绝妙好处。他的耳鼻端方齐整,颧骨两腮,没有一桩儿不好处,这也不消说起;樱桃口,胭脂唇,一嘴牙齿,绝密绝细,莹块的白,也不必说;说出话来,和平宛转,轻清响滑的声音,并没有尖细急促的毛病。这样地位,真是万分足色的了。”白子相大笑道:“亲娘又来乱话,忒煞发虚。你又不曾与他住下十日半月,连他的性格都得知恁般详细了?”赵妈妈道:“嗳,不是我老身敢于得罪白老爹,〔叫一声白老爹,却似惜之之意,实是鄙簿之极。〕你有一把年纪的人,这些人事也还不知道?大凡要晓得那人性格,先看他眉眼,再看他气势,再看他举动;先听他声音,再听他说话,〔观人妙法。〕那人的性情,早已一总了然。岂有不知道的理?这李小姐———”〔花婆正要说也。入神之笔。〕世誉接口道:“这不要说了,后来如何?”赵妈妈道:“当时二娘与小姐们都买了花,便留着吃酒。这李小姐不会吃酒,才吃得一小杯,早已脸色红将起来。这般样略带酒意的光景,比前更加艳丽,叫我如今却也摹拟不出。”世誉听到此处,只管把胸膛乱擦,倒像吃了酒,迷痴的形状。
赵妈妈看刘公子已是昏了,心下算计:“一发叫他再难过些。”〔花婆恶极。〕乃道:“吃罢酒,又到这小姐妆楼上。他的卧房布置得清雅精洁,竟如天仙的住处。我便有心要将二相公铺排出来,乃故意问道:‘小姐,这楼外可是个花园么?’那小姐有一个梯已服侍的丫鬟,也生得有十二分的标致,便来开着侧窗,叫我看园。”世誉直跳起来道:“你昨日开着他家侧窗的么?〔摹神。〕我昨日等你心焦,也出园门望望,只见他家侧窗紧闭,怎就不凑巧,不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