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胭脂
又向她要件凭信的东西,胭脂不允许。宿介就捉住胭脂的脚,把她的绣鞋脱下来。胭脂喊他回来,说:“我的身子都许给你了,再还有什么可吝惜的,只恐怕‘画虎不成反类狗’,以致给别人遗留唾骂的笑料。现在我的绣鞋已经到了你的手,料想你也不会给我。若你背信弃义,我只有一死。”宿介出了胭脂的家,又到王氏家中投宿去了。宿介躺下后,心里仍然挂念着那只鞋,暗暗地摸摸衣袖,竟然已经没有了。急忙起来点灯,抖搂着衣服寻找。王氏问他,也不答应。宿介怀疑是王氏藏起来了,王氏故意地戏笑着让他怀疑。宿介感到不能再隐瞒了,就将实情告诉了王氏。说完,两人点起灯火,找遍门外,就是没有找到绣鞋,只好懊丧地回去睡了。心里还暗暗庆幸,深夜无行人,丢了也应在路上。但一早起来去寻找,仍然毫无踪影。
在此之前,同街有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叫毛大,曾经勾引王氏遭到拒绝。他知道宿介和王氏有私情,就想用捉奸的方式来要挟她。这天夜里,毛大经过王氏门前,推了推门,没有关,便偷偷地摸了进去。刚走到窗户外面,就踏着一件像丝绵样软软的东西。拿起来一看,原来是用一条汗巾包着的一只绣鞋。毛大趴在窗户上细听,正好听到宿介在详细讲述事情的经过,他高兴极了,赶快悄悄溜出了王氏的家。
过了几夜,毛大爬墙来到胭脂家。由于门户不熟悉,竟误走到卞老汉房门前来了。卞老汉隔窗看到一个男人的影子,细看他的行踪,知道是为女儿而来。顿时,心中怒火上冲,拿起一把砍刀,奔了出来。毛大一看,吃了一惊,拔腿就跑。刚要爬上墙头,卞老汉已追上。急得毛大走投无路,转过身来夺老汉的刀。这时卞老婆也起来大声喊叫,毛大眼看无法逃脱,就势杀了老汉,夺路逃走了。这时胭脂的病已稍有好转,听到喧闹的声音,也急忙赶了来。母女俩点灯一照,老汉脑袋已被劈开,不能说话,不一会儿就断了气。在墙脚下拣到一只绣鞋,老太婆一看,是胭脂的,在母亲的追问下,胭脂哭着把那晚上的情形告诉了母亲,但不忍心连累王氏,只说鄂生自己来的。
天亮以后,到县里告了状,县令逮捕了鄂生。鄂生为人谨慎,又不善说话,当时十九岁,见到客人就像小孩子那样腼腆。他突然被捕,害怕极了。上了公堂不知说什么好,只有浑身颤抖。于是县令更加相信他就是凶手,对他重刑拷打。鄂生忍受不了皮肉之苦,屈打成招。押到府里,也同样受尽了刑罚。鄂生一肚子冤气,无处诉说。每次都想与胭脂对质,但一见面,胭脂就破口大骂,因而有口难辩,最后被定为死罪。以后,虽经许多官吏,反复审讯,也没有不同的口供。
后来,案子交给济南府复审,太守是吴南岱。他一见鄂生,觉得他不像杀人犯。就暗中派人细细盘问,让鄂生把心里话都说出来。吴太守也就更加明白了鄂生的冤情。谋划了好几天,才开庭审理。他先问胭脂:“你们订约后有人知道吗?”回答说:“没有。”“你遇上鄂生时,有人在场吗?”胭脂回答说:“没有。”于是,吴太守传鄂生上堂,好言安慰他一番。鄂生主动说道:“我曾从她家门前走过,只看到老邻居王氏和一个姑娘走出来,我就快步走开了,连一句话都没说。”吴太守吓唬胭脂说:“刚才你说没有别人在场,为什么有个邻居妇女?”说着就要动刑。胭脂害怕了,说:“虽然有王氏在场,和她实在没有牵连。”吴太守暂停审问,命令拘留王氏,隔离关押,不让她和胭脂通气,然后立即开庭审讯。问王氏:“谁是杀人犯?”王氏回答:“不知道。”吴太守骗她说:“胭脂已经招供了杀人的事你完全了解,怎么能隐瞒得了?”王氏大喊:“冤枉啊!那臭婊子自己想找男人,我虽说要给她做媒人,但纯粹是开玩笑。她自己勾引奸夫到家里,我怎么知道呢?”吴太守慢慢地追问,王氏才讲出了原来与胭脂开玩笑的话。吴太守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