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回:巧逢迎争制羊皮褂 思振作劝除鸦片烟
外,一无他语。自此黄三溜子得了差使,气焰便与别人不同,同朋友说起话来,三句不脱署院,两句不离营务处,赛如统省候补道当中,没有一个在他眼里的,刘大侉子更不消说得了。
但是从此以后,浙江官场风气为之大变。官厅子上,大大小小官员,每日总得好两百人出进,不是拖一爿,就是挂一块,赛如一群叫化子似的。从前的风气,无论一靴一帽,以及穿的衣服花头、颜色*,大家都要比赛谁比谁的时样,事到如今,谁比谁穿的破烂,那个穿的顶顶破烂的人,大家都朝他恭喜,说:老哥不久一定得差得缺的了!过了一两天,果然委了出来。大家得了这个捷径,索性*于公事上全不过问,但一心一意穿破衣服。所有杭州城里的估衣铺,破烂袍褂一概卖完;古董摊上的旧靴旧帽,亦一律搜买净尽。大家都知道官场上的人专门搜罗旧货,因此价钱飞涨,竟比新货还要价昂一倍。过了些时,有些外府州、县来省禀到,晓得中丞这个脾气,不敢穿着新衣禀见,只得赶买旧的;无奈估衣铺通通走遍,旧货无存,甚至捏着两三倍的钱还没处去买一件。有些同寅当中有交情的,只得互相借用。
后来处州府底下有一个老知县,已经多年不进省了,这番因新抚到任,不得不来一次。到省之后,听得这个风声,无奈为时已迟,没处去买;而且同寅当中久不来往,无处告贷。这位县太爷情急智生,只得穿了新衣前去上院。这时候新署院令出惟行,文自藩、臬以下,武自镇、副以下,没有一个不遵他的号令。他不欢喜新衣服,一时风气大变,没有一个不是穿的极破烂不堪的。不料这位县太爷,这天竟着了簇新袍褂前来禀见。同时禀见的人,一班有五六个,独他一个与众不同。大众都瞧着奇怪,就是署院见了也以为稀奇。
等到坐定之后,谈了两句公事,署院熬不住,板着面孔先发话道:某老兄,你在外任久了,一直还是从前的打扮!兄弟到任之后,早已有个新章,而且还叫巡捕传知你们各位,谅你老兄现在也该晓得的了?这位知县连忙拿身子一斜,腰背一挺,说道:回大人的话:卑职昨日一到省,就听得人说大人这个章程。卑职何敢故违禁令,自外生成?因此急急要去找一套旧的穿了来见大人。谁知这旧衣服非但找不到,就是有了,卑职也买他不起。署院道:这是甚么缘故呢?知县道:自从大人下了这个号令,通城的官都要遵大人的吩咐,不敢穿新衣裳来禀见,因此不得不买旧的。估衣铺里晓得大众都要这个,所以旧的价钱比新的反贵得一两倍不等。卑职这身袍褂还是到任的那年做的。倘在别人,早已穿旧的了,卑职深知物力艰难,每逢穿到身上,格外爱惜,格外当心,所以到如今还同新的一样。《朱子家训》上有句话:一丝一缕,当思来处不易。卑职一生最佩服是这两句。
署院听到这里,心中甚为高兴,面孔上渐渐的换了一副和颜悦色*,又说道:其实旧衣裳何必定要自己去买呢,朋友家有的,借一身穿穿也不妨。古人云:乘肥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何况又是旧的呢。知县更正言厉色*的答道:大人明鉴:朋友的衣服原可以借得,但是借了来只穿着来见大人,下去仍得送还人家。既把旧的还了人家,将来不免总要再穿新的。这便是卑职穿了旧的专门来哄骗大人的了。卑职虽不才,要欺骗大人,卑职实实不敢!今日卑职故违大人禁令,自知罪有应得。大人若把卑职撤任、参官,卑职都死而无怨;若要卑职欺瞒大人,便是行止有亏,卑职宁死不从!
署院听了,心上盘算道:想不到这人倒如此硬绷,说的话句句有理,不好怎么样他。立刻满面堆着笑,说道:你老兄真是个诚笃君子,兄弟失敬得很!通浙江做官的人都能像你老兄这样,吏治还怕没有起色*吗?随手又问了几句民情怎样,年岁怎样,方才端茶送客。这知县后来又穿着新衣裳上辕禀见过几次。署院很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