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回:办义赈善人是富 盗虚声廉吏难为
来,在厅上商量呢。你老还是此刻见,还是停刻见?王慕善一想:我这趟来的真不凑巧!偏偏来找他,偏偏碰着他有事。但既来到此间,断无不见佛面之理。便道:不管是谁,你替我回就是了。
门上人递上名片。申义甫一见是他,肚皮里就有点不愿意,心上想道:那天蔡某人一开口就劝我借给他五千银子,好容易被我借端逃走。他今日又缠上门来,真正讨厌!欲待不见,不料王慕善已到廊檐底下等请了。申大善士无法,只得叫请。见面之后,寒暄过去,申义甫不等他说话,先问他道:你晓得了没有?王慕善回称不知;又问:老伯有什么事情?申义甫道:山西荒年,草根树皮没得吃了,现在吃人肉。抚台有电报来托我替他捐一百万银子的款,立等散放。老兄,你是晓得我的光景的,不要说是一百、八十万,就是十万、八万、三千、五千,我也得一个个的在人头上捐下来,那里有这笔闲款来垫哩。王慕善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伯做的是好事,如果有钱垫,自然早解去一天可以把人早救活一天。申义甫道:呀呀乎!兄弟若不是办的顶真,都像这样东挪西借起来,那里还能撑得起这个局面。阎二先生也帮着申义甫,说申大先生如何勤恳,如何为难,现在赈捐已成强弩之末,那里能像从前来的容易。滔滔汩汩,说个不了。
王慕善到此,方请教他姓字。申义甫道:你连阎二先生阎大善人还不认得?也难为你这个老上海了!他姓阎,他的号叫阎佐之,新近由知州保举了直隶州。已经三次奉旨嘉奖,有两回上谕高头,兄弟名字底下一个总是他。阎二先生听了,满面孔义形于色*,便亦请教王慕善的名号,王慕善说了。申义甫道:这位王大哥,就是我同你说过开办善书局的那一位。阎二先生道:我们中国人认得字的有限,要做善事,靠着善书教化人终究事倍功半。倘若拿善书送给人家,人家不看,这书岂不白丢?依兄弟愚见:总不如实事求是,做些眼前功德,到底实在些。申大先生以为何如?申义甫未及开口,王慕善道:兄弟力量不足,所以只好刻刻书,劝化劝化人。如果本钱大,力量足,像申老伯做的这些事我都要做的。
阎二先生冷笑道:做善事要本钱,任凭你一辈子都做不成!兄弟资格浅,说不着。即以我们这申大先生而论,当初他家太太老伯手里,何尝有钱。他家太太老伯起初处个小馆,一年不过十来吊钱。后来本乡里因他年高望重,就推他做了一位乡董。他老人家从此到处募捐,广行善事。俗语说:和尚吃八方。他家太太老伯连着师姑庵里的钱都会募了来做好事,也总算神通广大了。他家太太老伯不在的时候,已经积聚下几百吊钱。到他太老伯,以至他老伯手里,齐巧那两年山东、河南接连决口,京、津一带,赤地千里。地方上晓得他家肯做善事,就把他推戴起来,凡有赈捐,一概由他家经手。所以等到他家老伯去世,庄上的银子已经存了好几十万了。申老伯去世的前头几年,记得那时候我只有十三岁。有天到申府上替申老伯请安,申老伯拦着我的手,说道:你们小孩子家,第一总要做好人;做了好人,终究有返本的。你想,我公公手里是什么光景?连顿粗茶淡饭也吃不饱。自从做了善事,到我手里,如今房子也有了,田地也有了,官也有了,家里老婆了孩子也有了,伺候的人也有了,那一桩不是做善事来的?皇天不负苦心人,这句话是一点不错的。后来申老伯去世,就传到我们这位申大先生手里。申大先生更与众不同,非但场面比前头来的大,如今他老人家的顶子已经亮蓝,指日就要红了。你不听见说他们世兄即日也要保道台?真正是凤毛济美,可钦,可敬!
王慕善听了,不胜艳羡,随向阎二先生说道:你佐翁先生虽然不及申老伯,照此下去,发财亦是意中之事。阎二先生道:说那里话!我那里比得上他!《大学》上说的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我现在正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