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讲过什么话。”

    “这倒是。”

    我问起了她的情况。她的生活真是非常坎坷——足以把很多人击垮，足以让很多人承受不了这样的悲伤。而她却还坚忍不拔地生活下去。她的丈夫是政府机关的卡车司机，12年前在车祸中丧生。她的女儿在车祸发生那年刚刚9岁，现在已经是个21岁的大学生了。车祸发生时他们一家都在车里。丈夫死了，她和女儿却奇迹般活了下来。

    丈夫死后，如何面对生活的压力，如何安慰弱小的女儿，这一切问题都不允许她在灾难中倒下，她只能从内心世界中寻找可以继续生活的勇气。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支撑着自己，支撑着女儿，而现在女儿很快就要从威斯康辛大学毕业了。

    “她毕业以后干什么？”我问。

    “她学的专业是心理学，接着再上硕士，然后找个工作去教弱智儿童。”

    “我能祝贺你吗？”

    “您真的愿意？”

    “我愿意，您也担当得起。您一定为自己感到自豪。”

    “是的，非常自豪。”

    “您应该如此。”

    “而且我也很快乐。”

    “太好了。”

    “是为我女儿。”

    “应该的，”我说，“不过，我觉得您更应该为自己的成就感到高兴。看看您为女儿经历的一切，那时她还那么小，您没让自己倒下去，没让她失望。”

    “谢谢，医生。”

    “你看，咱们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话。这些年来我时常看见您，总觉得您有点不对劲，有点特别，究竟是什么？”

    “我的假发？”

    “噢——”我看了看她的头发，“对，没错，就是这个。”

    “您喜欢吗？”她突然害羞起来，甚至有点敏感。她眼中灵光一闪，好像在等待，希望得到我的首肯。

    “我喜欢。”

    “有没有让我看起来多少像个淑女？”

    “您一直就是淑女。”我很讨厌拍马屁，不过那一刻我对她生出真诚的敬意，抑制不住地想去恭维她。

    她站在那儿，拎着拖把和水桶，眼睛里绽放着喜悦的光辉，任何公主或伯爵夫人都没有她那么容光焕发，从心底荡漾起一股自豪感。“为了女儿，我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好一些。我为她的学习，为她的计划，特别自豪。我女儿非常想给世界上别的孩子做点事情，她真是这么想的。她也希望有自己的孩子，教给他们过有意义的生活，做点对咱们人类有意义的事儿。”

    我回到客厅继续看剧本。多奇怪，这么些年了，来来往往，点点头，我们俩的生活好像永远不会有交叉点，永远不在一个层次上。突然间我重新认识了这位为我刷地板、打扫卫生的女人。也许有人会瞧不起她，觉得她的工作低下，但这更增添了我对她的敬意，佩服她战胜逆境的勇气，佩服她保持自尊的勇气。即使面对足以让很多人趴下的悲剧，她也没有丧失自尊。

    她又哼起来，依然那么温柔、甜美、喜悦——一支清洁女工的幸福之歌。虽然她戴的假发盖住了头发，但她那充满活力的自豪不需要任何人工的装饰去掩盖。丈夫活着，突然丈夫死了——就这么一下子，人事两茫茫。但是她战胜了悲伤、恐惧，又一次发现了机会。在帮助女儿，重新开始生活中，她又找到了机会。就算干着一份辛苦、劳累、收入微薄的工作，她也是一有机会就唱起一首幸福、喜悦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