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联沈倒陆李黄白起兵攻南宁 关帝降坛陆老帅弃城走全州
水,只靠城中那十二口古老的吊井供水,水源极为紧张。柴草等燃料,因四乡不能挑进城,很多人家只得把桌子、板凳、床辅劈作烧柴。还有粪便,原是靠郊外菜农进城来挑的,困城几十天,无人来挑,厕所茅坑全部溢满,许多人只得把粪便排泄在大街之上。居民之中,被流弹炮火击毙的,饿死的,病死的,无法掩埋,遗尸街头,又值仲夏,城中奇臭难闻,疫病流行,百姓苦不堪言。
陆荣廷在城中巡视着,尽管有关圣帝君的黄帖偈语为之壮胆,但仍不免心寒,他觉得自己正走进一座令人毛骨惊然的恐怖地狱之中,树影残屋,奇山怪水,全象一个个露着撩牙,张着巨口的鬼魅,这些可怖的鬼魅,已经食尽桂林十万百姓,现在正准备吞噬他了。陆荣廷走着,觉得自己那颗心越跳越慢,最后竟至不能再跳了,他感到浑身麻木冰冷,忙将牙齿咬一咬舌尖,一丝疼痛立即传到心窝处,那颗刚停止跳动的心,象被什么拉扯了一下似的,又咚咚地跳了起来。蓦地,他听到有人哭泣,哭声凄厉,愤懑,时断时续,那声音,似乎是从坟墓中透出来的一般。陆荣廷凝神细听,这令人发怵的声音,乃是从前边不远处的一座木板房中传出的。陆荣廷带着两名卫士,循声走去,到底是人是鬼,想看个究竟。
那木板房顶的瓦片,已被炮弹掀去大半,陆荣廷踞着脚尖,从窗户往里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只见清幽幽的月光下,一个年轻妇女,怀抱着个奄奄一息的小孩,在哽咽着,咒骂着,房中的一张木板床上,躺着两个人,陆荣廷透过月光细看,那是两具僵尸,脸部都用白布盖着,他感到背皮发冷,只听那妇女边哭还边骂:“陆荣廷千刀剐的,沈鸿英万刀杀的,你们都没得个好死的!害得我家破人亡,吃没吃的……呜呜……”
那妇人哭着,怨着,恨着,诉着。手里抖抖索索地拿过一条绳子,从房中的梁上垂挂下来,又搬过来张凳子,然后爬到凳上,将绳子套在颈脖上,那奄奄一息的小孩在地上沙哑地哭着,两只小腿无力地挣着,那妇女又咒骂了一阵千刀剐万刀杀的陆荣廷、沈鸿英后,便把眼一闭,蹬翻了凳子,悬梁自尽了。陆荣廷不敢再看,掉头便走,那颗心,好象又停止了跳动,连魂也跟着出窍了。
陆荣廷急急奔回湖南会馆他的行辕,喘息方定,正要上床歇息,只觉得一阵阴风曳曳,那烛影乱摇,蓦地,刘古香、蒋翊武、程璧光和那方才所见吊死的年轻妇人,一齐来川房中,向他索命。陆荣廷吓得拔枪在手,可是转眼间,那些飘忽不定的人影又都倏地遁去,无影无踪,陆荣廷觉得这房中晦气太重,不能住宿,便唤来卫士,拿取辅盖,临时到花厅打个辅,又命一班精壮卫士,荷枪实弹,坐在花厅四周弹压,他这才恍惚入睡。
陆荣廷一觉醒来,已是日卜三竿,漱洗罢,陆裕光便急急来报:“父帅,城中居民十之八九已经断炊,许多老百姓连芭蕉根,水葫芦都吃光了!”
陆荣廷沉思良久,下令道:“传我的令,要城中囤有多粮的住户,把所有米粮悉数交出,即日在行辕门前设粥厂,由我亲自持勺给百姓施粥!”
陆裕光领命去后,不到半日,便由部队扛回百十袋米粮,神情沮丧地对陆荣廷说道:“父帅,粮仓已经扫地,富户们刀架在颈脖上也只是交出些许米粮了,粥少僧多,只怕维持不了一、二天时间!”
陆荣廷狠了狠心,对陆裕光道:“传我的令,全军只留三日口粮,余粮全部运到行辕,施舍与百姓。”
陆裕光迟疑地说道,“父帅,军无粮草,何以作战?”
陆荣廷叱责道:“关圣帝君不是已降乱语:‘围者自围,解者自解’吗,不稳定人心,何能自解城危!”
陆裕光无奈,只得遵命,将军中已余无多的米粮悉数运来。时近下午,粥厂搭成,几口大铁锅中,熬着稀稀的米粥,几只大木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