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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他走出屋,来到学生中间,用那布满血丝的大眼看了看同学们,挥着手臂说:
“同学们,你们已经知道,日军首先向我军我城开枪开炮,我军不能坐以待毙,已给予强烈回击。但是,形势非常严峻,日军眼下已占领我平汉线的铁桥,以及附近龙王庙各处。同学们!保卫领土是军人天职,对外战争是我军的荣誉,我已晓谕全团官兵,牺牲奋斗,坚守阵地,即以宛平城与卢沟桥为吾军坟墓,一尺一寸国土,不可轻易让人。……”
他的讲话是那样慷慨激昂,同学们受了很大感动。在他的讲话后,他派了两名通讯兵,一路把所有的40名男同学,送到离前沿阵地最近的金振中营。另一路带着方红薇、王淑敏等约计20名女同学,到树林深处有一片坟地的包扎所去。
这时,东方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一夜的闷热,虽已破晓,暑气还在蒸发,没有一丝微风,天低云暗,正在酝酿着一场霉雨。红薇身穿月白色竹布长衫,偏带黑布鞋,紧跟着通讯兵,走在树林的小路上。野草上的露水,沾湿了她的鞋袜和长衫的下摆,但她毫不介意。虽然她去过一趟绥东,那不过是战后的祝捷,没有闻到火药气味,真正的来到前线,这还是第一次。一种兴奋的、喜悦而又紧张的心情,使她异常激动。她的眼睛放光、满脸红润。她抬起眼,目光穿过树林,遥望见那座高高的石桥。这是她第一次在白天看见它。
从小学时期的地理课本上,红薇就知道了这座桥的重要性,也知道了它的辉煌历史。现在她不仅亲眼瞧着它,而且就要参加保卫它的战斗,她真有倾诉不尽的喜悦。
她们终于来到了前方包扎所。坟地的草棵子里,到处是躺在担架上的伤员。抬担架的是四乡赶来的农民和城里的居民,他们愁眉苦脸地守在担架旁边,望着痛苦呻吟的伤兵,等着依次包扎。
微雨已经滴滴答答地落下。红薇和王淑敏带着同学们急奔那个搭着一块桐油防雨布的棚子。那里正有一些护士在给伤兵急急忙忙包扎伤口。
细雨已织成斜射的雨幕,淅淅沥沥地落下来,伤兵们流着血,在雨地里淋着。咒骂声开始在人群中传荡开来:
“他妈的,战场上没打死,在这儿就等死呀?”
“日他娘的,这叫他妈抗战吗?蒋介石连个医疗队都不给派来!”
红薇她们往小棚子走去的时候,咒骂声突然变成了欢呼声:
“嘿!这下好啦!来了包伤的女学生啦!”
棚子里,一个外科医生跑出来,举起双手欢呼着:
“好哇!快来吧,这里太需要你们了,你们是生力军!”
红薇激动得流出眼泪,她带头跑进棚子,大家立刻穿上白大褂,蹲在地上,在一个青灰瓦盆里用消毒水洗过手,背起急救箱,就朝伤员的担架跑去。
她们救护的伤兵,受伤都比较重,轻伤号经过简单的包扎,已经重返战壕。所以,红薇她们看见那些被三八步枪的炸子撕裂大口子的伤兵,或因中了炮弹失去大腿而流血过多昏迷的伤兵,都流出了悲愤的眼泪。本来她们都很害怕,有的甚至还见血就晕过去,可是当她们想到自己是在向死神争夺英雄的生命时,她们就奇迹般地克服了胆怯。经过三小时的奋战,伤员都突击包扎完毕,由抬担架的老乡把他们抬走,隐藏在老乡的家里。
就在这时,日军的炮火,又开始轰鸣起来。
炮火连天、硝烟弥漫。李大波留在卢沟桥的吉星文团部。吉星文也像他叔叔吉鸿昌“吉大胆”那么胆子大。日本兵一向卢沟桥阵地开炮,他就急了眼,他不管上峰命令不命令,像所有的二十九军中下层的官兵弟兄们一样,就抱定了与阵地共存亡的思想,命令战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血还血,以头还头。正因为这样,所以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