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红白镇上红白事
天到我去之前的这些日子里,红白镇上的人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是为那几百个遇难的孩子寻找家长和帮助家长辨认他们的骨肉,以及协助他们安葬孩子。
这是件非常悲痛的事,我们红白镇有史以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每天都要为那些遇难的孩子出殡送葬……一位镇干部指了指距离学校废墟不远的一处山坡,说:相当一部分遇难的孩子和教师埋在那块山坡上。还有一些孩子的遗体则被家长背回了家。有一个学生家在山里头很远的地方,他父亲背着儿子的遗体整整走了两天才回到家。这个孩子家里的房子也被地震震塌了,当时孩子的母亲被压在墙头底下。孩子父亲费了很大的劲也没能—下挖出来,但埋在里面的妻子对丈夫说,你赶快先到学校看看孩子怎么样了;我这边你先不要管,孩子要紧!丈夫就含着泪水放下抢救妻子的铁铲,飞奔下山。他翻山越岭,用了—天一夜时间赶到了学校,可等待他的是躺在操场上的一具已经波有了体温的儿子遗体。父亲二话没说,背起儿子就往家赶,16日回到家时,他的妻子已经被乡亲们挖了出来,但早没了气息……面对两具亲人的遗体,这位山里的男人哭得山都在摇晃,那滚滚而下的万千飞石,化作了倾盆泪雨,将整个山村淹没在悲痛之中。
我相信这不是一种传说。我相信老天也在反省自己过分的行为。
当我离开红白镇中心学校的那块曾经放满遇难者遗体的操场,转身向云雾中的那片山坡望去时,我看到那里飘着几缕青烟,于是我朝那边走去……
我去了。
在绿草丛生的山坡上,我看到了无数坟墓——它们各色各样,有的是用石头垒起的,有的是用泥土筑的,也有的是用水泥铸的,但它们一致地都掩着新土,点着依然冒着青烟的香火……
任茂芝、乔雪梅、陈小林、郑海鹰、刘从珠、钟贤琼、宋兴凤……我读着他们一个个的名字,仿佛听到他们稚嫩的琅琅读书声。这让我更感到无比的心痛。
有一个坟墓上竖着两块牌子,上面写着两个名字:爱女孟欣言,慈母李顺容。这是不是就是孟校长的遇难妻子和3岁的小孙女啊?
我想可能是。我想一定是。后来证实确实是。原来这个墓是孟校长的儿子立的。
墓地上还有许多没有名字的坟堆。新墓地上还有没有安放逝者的空穴……
没写名的都是些看不清面目的学生。他们在埋葬前,政府专门派人给照了相,留了遗体特征和遗物,等通过披术手段鉴定后,再确认。有的是他们至今还没有亲人来认领,所以……在这块墓地,我意外地发现有两位20来岁的战士在站岗和守护着。
他们如此年轻,却成了这些遇难孩子和遇难老乡的守墓人,让我内心感到一阵敬佩和触动。
你们在这儿多少天了?我问。
从14号开始就在这里。一位说起话就脸红的小战士回答道。
天天在这儿?晚上呢?
天天在。晚上也在。不过我们一个班的战士轮换着值班。
你不怕?
没什么怕的。他们比我们还小,大多是我们的小弟弟小妹妹。
守墓战士告诉我,他们是黄继光生前的英雄团的。而德阳就是黄继光的家乡,现在他们到这里执行抗震救灾任务,也算报答英雄家乡的一次机会。首长说了,让我们必须完成好任务。战士坚定地回答道。
也是从小战士的口中,我知道了灾区第一阶段在处理遇难者遗体问题上的一些做法。到15日开始,遇难者的遗体多数已经出现腐烂,这是最容易引起瘟疫和传染病的大问题。抗震救灾总指挥部马上作出决定,对遗体要迅速处理。按国际惯例,一般对遗体有三种处理方法:一为火化,二为土埋,三为焚烧。从防疫角度,火化和焚烧是最好的。但由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