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难道是她?是那个多少年来魂魄所系的肃府丫环
上写着。一旁的桑治平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个小伙子的名字竟与我的本名共着一个“礽”字。这“扔”虽也是一个好字眼,但一来较偏冷,二来因为康熙皇帝的废太子叫允礽,所以用这个字为名的人不多。默想之间,桑治平又将眼前的陈念礽多看了几眼。
“多大了,哪里人?”
“今年二十四岁,本省香山人。”
“你父亲做什么事?”
“我父亲曾在京师做过内阁中书。我五岁时,父亲便去世了。”
桑治平插话:“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陈建阳。”桑治平搜寻着脑中的记忆,找不出有关此人的一点痕迹。
蔡锡勇继续询问:“你懂洋文吗?”
“懂!”
“英文,法文还是德文?”
“我懂英文,也略懂一点法文。”
“你的英文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在美国住了整整八年。”
这句话立即引起两位考官极大的重视:莫不又是一位当年留学美国的幼童?
“同治十三年,我随容纯甫先生去美国留学,光绪七年回的国。”
果然是的!两位主考的眼睛里立刻射出惊喜的光芒。
“这么说来,你是第二批赴美留学的幼童?”蔡锡勇的问话中分明带有几分羡慕和企望。
“是的。我是第二批。”陈念初也因蔡锡勇这一问而兴奋起来,“第一批比我们先一年,比我们后一年的是第三批,再后一年是第四批。一共仅派出了四批,每批三十人,以后再也没有派了。”
“那你认不认识梁金荣、方伯梁、梁普时?”
“认识,认识,他们跟我一批的。”陈念礽更加兴奋了,“当年我们一起坐轮船去的美国,在船上整整坐了两个月,一天到晚在一起。到美国后就分开了,回国时没有一起走,我好多年没有见到他们了。先生,你怎么认识他们的?”
蔡锡勇笑了笑说:“他们也是跟你一样,看到招贤榜后到我这里来的。”
“他们也来了,太好了,我可以见到他们了!”陈念初激动得红光满面。“梁普时有个弟弟梁普照,也是一同去美国留学的,他来了没有?”
“没有。”蔡锡勇摇了摇头。
看到陈念礽由谨慎稳重突然变得如此活跃欢忭,完全露出一个大孩子的聪明灵动本色,一股长者的慈爱之心立时涌现在桑治平的心头。他笑容荡然地问:“你刚才说二十四岁,那同治十三年,你不只有十二岁吗?这么小,就离开母亲漂洋过海,你不怕,不想家吗?”
其实,前面在此应招的十来名留美幼童,都是这种经历,为什么对他们没有发出这样的问话呢?话一出口,桑治平就觉得自己仿佛对这个年轻人有着不同的感情,是第一眼就有一种亲切感的缘故,还是因为他与自己同名的缘故呢?桑治平自己也不清楚。
“也害怕,也想家。”陈念扔实实在在地说,“刚到美国那一阵,天天巴不得回国,直到一两年后才定下心来,立志好好读洋书,学本事。”
桑治平问:“你们到美国后是怎样生活、读书的?”
陈念初答:“到了美国后,我们就分散住在美国人的家里。每三个月,容监督来看我一次,检查我的功课:有美国的功课,也有中国的功课。”
“还给你们布置中国的功课?”桑治平问。
“是的。我们也要读‘四书’‘五经’,读《史记》、《汉书》、李杜诗篇、韩欧文章。”陈念扔答话的神态显得颇为自豪。
桑治平很有兴致地问:“在美国那个环境里,吃面包喝牛奶,读中国的古书,能提得起兴趣吗?”
“是有许多人不想读,但我却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