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佛学原来竟是如此深奥而有趣
张修行方法上的分歧,产生了许多宗派。最有名的有净土宗、天台宗、律宗、三论宗、法相宗、贤首宗、禅宗,其他宗派到后来都日渐衰落下去,惟有禅宗一支香火不断,渐渐地成了中国佛学的正宗。觉幻长老所研究的沩仰宗,即禅宗中的一大宗派。”
杨度一时间又听到了这么多宗派的名字,知道不可一日之内都将它们弄明白,当务之急是要了解禅宗和沩仰宗,便说:“先请法师讲讲禅宗和沩仰宗吧,其他的宗派,到了密印寺后再听法师传授。”
“我要对你讲的也主要就是禅宗。”寄禅法师抬头望了望前方,说,“我们先坐下打尖吧,前面是雷公岭,已走了五十里了。”
杨度这才注意到天色已渐渐昏暗,听法师讲佛学,不知不觉之间,天已黄昏,百里之途也走了一半。
法师从布包袱里摸出几个桐叶糯米粑,还有一包荷叶卤香干、腌萝卜,又拿出一个竹筒来,竹筒里装着泉水。两人选了一块干净的沙地,盘腿对坐,慢慢地吃喝。桐叶粑清香可口,香干萝卜也味道甘美。杨度觉得野地里的打尖,竟比京师的大餐馆还来得有味。吃完饭后,天色完全黑下来。好在正是九月中旬,一轮圆月早已在东边升起。秋高气爽,夜空无云,那一团月亮格外地显得皎洁明亮。清辉照耀着山丘田间,如同给人世罩上一袭薄薄的轻纱,远远近近的景物,都蒙上了一层神奇的气氛。世界似乎没有争斗、陷害、倾轧、残忍等等邪恶,从来就是一片祥和友爱的乐土;也似乎没有生老病死的痛苦,从来都是幸福宁馨的桃花源。清风、明月、和尚、佛学,这一切构成了一幅无比恬适静穆的氛围,又将眼前的一切化成虚无缥缈、空灵冷逸的境地,仿佛有来到西方极乐世界、已成了金身罗汉之感。酷爱幻想、极富诗人气质的帝王之学传人,觉得此时的夜景最为美好,最为舒心。
“什么是禅,禅是梵音‘禅那’的简称,按意思译来便是静虑。”继续赶路的时候,和尚接上了吃饭前的话题。“静虑即心注一境,安静思虑。正如《瑜伽师地论》中所说的,静虑者,于一所缘,系念静寂,正审思虑。心绪宁静专注了,便能深入思虑义理。”
杨度先前听了和尚所说的一系列佛学名称,都有点不着边际之感,而禅,经法师解作“静虑”之后,他马上就明白了,并深表赞成。他自己的这种体会太多了。读书时,只有心绪宁静,才能读得进,懂得透,略一心猿意马,便不知古人所云了。怪不得禅宗能长盛不衰,莫非正是因为它的理论通俗易懂的缘故么?
“禅宗的初祖为达摩,古天竺国人。他在梁武帝时代泛海来到中土。梁武帝是一个笃信佛教的人,曾经多次舍身入佛门。他入一次,臣子们则将他赎回一次。武帝慕达摩的名,把他请到金陵,很恭敬地问他,朕即位以来,建寺写经,剃度僧人不可胜纪。朕这样做有多大的功德?达摩答,没有功德。武帝吃了一惊,又问,何以无功德?达摩答,这只是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随形,虽有实无。武帝不明白,问,如何才是真功德呢?达摩答,净智圆妙,体白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武帝仍不明白,遂又问:如何才能算是圣谛第一义。达摩答,廓然无圣。一连串的否定,使武帝心里不免有些愤怒了,便问,你知我是谁吗?达摩答,不识。武帝气得拂袖而起。达摩知机不相契,遂连夜出走,来到长江边,但见江面宽阔,水流湍急,达摩便顺手折断江边一根芦苇,对它吹了一口气,放在水中,然后踏上芦苇秆,渡过长江,北去中原,来到嵩山少林寺。”
杨度听得入神了。达摩与梁武帝这段对话,他虽然不完全懂,但大致明白,全不像和尚先前讲的那样深奥晦涩。他尤其佩服达摩的胆量,竟敢藐视皇帝!若无高深的道行,何能有这样惊世的举动?
“达摩来到少林寺后,并不像一般高僧样礼佛讲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