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梁头康足”毁了榜眼公的锦绣前程
信任。
瞿为人耿直,张之洞对维新派前恭后倨的态度使他反感。张之洞办事任性,也使瞿一直认为张非方面之才。他听人说过有关张之洞在山西巡抚任上的两则故事。
张之洞早年在翰苑时,与潘祖荫、李慈铭、吴大澂一起研究金石之学,京师号为清流党。那时他以内阁学士初膺疆寄,意气特盛。山西省正在修通志,府学教授杨湄主其事。杨湄家藏有两本同样的碑帖,所有的字都一样,只有一个字,一本作“勾”,一本作“公”。杨湄不明其故,请教张之洞。张怀疑“勾”、“公”属声转通假,但苦于不得证明。有人告诉他,洪洞县的县丞王纬博学,或可找出证明。王纬为拔贡出身,原为曲沃县令,然此人喜学问而不问政事,曲沃县被他弄得一塌糊涂,前任晋抚把他降为洪洞县丞。王纬到了太原,张之洞问他这件事,他一口断定“勾”、“公”为一字,并立即找出《仪礼》郑玄的笺注“勾亦作公”为证。张之洞大为佩服,视王纬为奇才,立即开复他曲沃县令原职,三个月后又升为太原知府。
第二年为大比之年,巡抚按规定为监临,要在闱中住一个月。张之洞是个不耐寂寞的人。要找一个人在闱中陪他说话。有人提议榆次县令吴子显是袁枚外甥的孙子,潘世恩的女婿,最适合。张之洞听了高兴,既是大才子的后人,又是状元郎的女婿,自然博学多才,即刻将吴县令调进闱中。谁知此人素不读书,胸中实无多少墨水,张之洞与他谈金石之学,一问三不知。张大不悦,讥笑吴说:“令岳丈以十万卷书赠朱九江而不送与你,足见你不可造就。”未及半月,就叫他出闱,从榆次改调广灵。广灵县既贫瘠,其前任又亏空了四千两银子,张责令吴补偿。
这两件事令山西官场惊诧,也使瞿鸿听后懵然。这样一个将国事视若儿戏的人,居然会被称之为能员,委之以重任,岂不是怪事!在与李莲英的一次闲聊中,瞿鸿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待瞿退出养心殿时,李莲英悄悄地把张之洞录取梁启超的嫡堂兄弟为经济特科第一名的事告诉了瞿。瞿从心里来说并不恨康梁,他只是对张之洞这种无节操的行为表示厌恶。回家后,他特为打发家人去正阳门看名单。家人回报,第一等第一名梁士诒,广东三水人。瞿想,梁启超是广东新会人,与三水是两个县,嫡堂兄弟一说,看来不能成立。不过他有新发现,康有为字祖诒,与梁士诒末尾一字相同。梁士诒与梁启超共头,与康有为共尾,这却是无疑的,这不明摆着为康梁翻案吗?张之洞呀张之洞,你可以用《劝学篇》洗刷与维新党的关系,但这次却露出了铁的把柄,看你如何狡辩!
第二天,瞿鸿再次面见慈禧,将梁头康足一事奏上。慈禧对戊戌年维新派试图围攻囚禁她一事恨之入骨,一听到“康梁”二字便神经质地愤怒,不待瞿讲完,慈禧怒不可遏,即速降旨:“撤销梁士诒的第一名。”
瞿又乘机奏道:“外间有人议论,这次录取的人员中有康梁乱党骨干,请老佛爷明察。”
慈禧又降旨:“命礼部将所有应试举子的履历及正场答卷从严审查,决不能让康梁乱党混杂其间,严禁有人借机宣传康梁谬论。”
张之洞得知因“梁士诒”一名引起慈禧震怒,也深为惶恐,他上奏一面承认自己疏忽,一面又辩解,说梁士诒虽姓梁是广东人,却不是康梁一党。慈禧览奏后也觉得说梁士诒是康梁乱党证据不足,以“梁头康足”来证明张之洞起用康梁乱党的人,也有牵强附会之嫌,但已近七十高龄的老佛爷一则要维护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威,二则出于对康梁不共戴天的仇恨,想起经济特科录取的状元之名三个字中就有“康梁”两个字在其间,总觉不舒服,她没有追查张之洞的责任,只命他复试时决不能录取梁士诒。
在官场呆了一辈子的张之洞,深知触犯龙颜所带来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