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蓦然升起的乡情一旦发泄出来后，杨度心里反倒觉得舒服些了。

    蔡锷说着，捧起一叠纸飞快地跑了出去。

    “没变，十号上午九点钟启航。”蔡锷刚喝了一口，脸便红了。

    center">世界相争国已危，国民长醉人空哭。

    能借这个机会，将湘绮师年轻时的奇伟抱负向世人披露，杨度很觉得意。写到湘绮师，他自然想到了曾为湘军军官的祖父和伯父，他们也都是豪侠之士。单独点名颇有自夸之嫌，他决定再专写一段当年湘军官勇的气概，以此来纪念父祖辈的功业。

    “松坡，你给我带一封家书回去吧！”

    梁启超家里来往的人很多，不太安静，恰好不远处有一个单身朋友要去东京办三天事，梁启超立即向他借房子，又对杨度说：“你的大作必须三天内完卷，逾期我就不管了。”

    “谢谢你的祝愿。”蔡锷也举起酒杯喝了一口。

    写到此，杨度掷笔，重重地吁了一口气。他将这一段再读一遍，觉得有一点易水送别的味道，特别是“若道汉唐国果亡，除是湖南人尽死”两句，真是至悲至壮，至哀至豪！湖南人拯救中国的决心已写尽写绝了，还有什么语言能超得过它呢？

    center">亡国游魂何处归，故都捐去将谁属。

    center">不悲当日苍梧死，为哭今日民主稀。

    “我真羡慕你，你马上可以回国了。我现在是有国难归，不知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哟！”刚才还处在极度亢奋之中的杨度，几口酒下肚，竟然被即将回国的蔡锷勾起一缕浓烈的思乡之情来。一时间，他想起了老母，想起了妹妹，想起了湘绮师，也想起了新婚妻子黄氏。婚前，他虽与黄氏无感情，但婚后黄氏恪尽一个做妻子和媳妇的职责，使他由敬生爱。

    “师母惦记着你，说房子是好，但没有饭吃，叫我送中饭来。你看是什么时候了！”蔡锷说着，将竹篮子的盖子揭开，一股香辣味飘出。

    “若道中华国果亡，除是湖南人尽死。”蔡锷重新念了一遍。“这就完美无缺了。”

    不知何处一声嘹亮的雄鸡啼鸣，惊醒了蔡锷的酣梦。他见书房里灯火依然亮着，便披衣走了过去。杨度正双手叉腰背对着他，桌上摆着一叠纸。

    center">天生水战昆明沼，惜无军舰相冲击。

    “晳子先生，你的看法呢？”蔡锷反问。

    蔡锷说：“日本教官经常说，军人一干政，就会变成军阀，国家就内战不息，不得安宁。联系到中国和日本的历史，的确是这样。如中国唐代的藩镇之乱、日本的幕府专政，究其实，都是军阀干政的结果。”

    中国如今是希腊，湖南当作斯巴达。

    中国将为德意志，湖南当作普鲁士。

    诸君诸君慎如此，莫言事急空流涕。

    若道汉唐国果亡，除是湖南人尽死。

    尽掷头颅不足惜，丝毫权利人休取。

    莫问家邦运短长，但观意气能终始。

    center">洞庭浩渺通长江，春来水涨连天碧。

    杨度笑道：“真是卓如的忠实信徒！”

    杨度的脸上流光溢彩，心里鲜花怒放：“松坡，你不要光说好，也要提意见。”

    “好样的！”杨度高兴极了，举起酒杯说，“松坡，我本是将门之后，却弃武就文；你本是秀才出身，却弃文就武。现在，我这个本该是军人的文人，祝你这个本该是文人的军人，此次回国之后，以救国拯民作为宗旨，以全新的军事观点、军事技艺训练出一支全新的军队出来，你自己也因此而成为新时代的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