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
木棒,不,是鼓励棒,然后拉弓,将满满的鼓励从屁股下方几寸的大腿肉上注入全身。只见被打的同学脸上一阵阵的扭曲,尤其是老师在下手的那一瞬间,表情忽然变得非常狰狞,让后面的同学觉得更加恐惧。惩罚好不容易挨完,还要谢谢老师,强装没事如关公刮骨疗伤的样子走回座位,继续跟旁边的同学谈笑风生,但是一坐下时就会感受到那种痛得销魂蚀骨的感觉了。班导师打人时用力之猛,一班六七十个学生打下来,一天总要耗损几根棒子,挨打的同学常常都被打到手掌及屁股都淤青变黑。到后来,同学们也喜欢在屁股后面打击区塞些卫生纸或纸板,或者先涂些酒精或绿油精,据说就不会那么痛了。说也奇怪,大家还是不懂得努力一点读书,避免被打,反而研究起被打时怎么不痛。但后来我才晓得,一起研究这些事情是增加革命情感的好方法,体罚已经不是单纯的体罚,已经变成一种社交了。不过后来导师也会很体贴地劝告大家,别在被打的位置上贴东西垫东西之类的,因为我们天天都要挨打,要是被打得皮肉伤又贴这些东西会不通风,导致溃烂。听到这里,同学们内心忍不住要呐喊:“原来老师您也是用心良苦啊!”
下午也是上课,晚上也是统一叫便当来吃。晚上都是自习,到晚上九点放学,放学之前还会来个精神训话,反正每次老师上台讲的都差不多:“你们这些联考失败者,是废物,是不会念书的垃圾!不读书未来只有捡破烂的份儿……”
初中四班的教育理念就是这样,认为不断这样污辱你,还有考不完的试,才可以激励你奋发向上。以升学为主的封闭式军事化管理,使很多人的皮肤都变得越来越白,身体也变差了许多。
而荷尔蒙分泌旺盛的青春男女,长期处在相同的密闭空间面临共同的压力,免不了由革命情感发酵为特殊情感。虽然偷偷地眉目传情及小纸条是免不了的,但就如电影《Speed》里珊卓·布拉克说的:“压力下产生的爱情不会长久。”不过有段地下恋情还是轰轰烈烈地爆发了。后来,女方离开了班上,据说临走前留给男生一封信:“我一定要考上北一女,所以,请你也一定要努力考上建中……”留给大家无限茶余饭后的八卦,也算不枉国四一年。后来那个女的有没有考上北一女是不知道啦,倒是男的后来还是没考上好的学校,被家里弄到外国去了。
读重考班的压力很大,不仅仅是害怕被处罚,还有来自亲友们的眼光。尤其像我在的教会里,年纪比我稍大一点儿的,几乎都是优秀的建中北一女或前三志愿的学生,所以教会里也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考上一个好学校。不过自己程度到哪里自己最清楚,所以越到后面我越逃避去上课,常常借故生病,想尽办法就是不想去。此外,当初重考班所在的那条路上也是许多重考班的聚集地,在公车或路上也常会遇到其他重考班的学生,常常是彼此看不顺眼,但又有种心照不宣的相互同情。倒是导师们都很害怕学生跑到其他重考班去,所以重考班间互相攻击诋毁的情况也时常发生。
到了来年又快联考时,老师也不体罚了——反正到这时候体罚也没用——反而在这时传授一些在考场上临场应变的技巧,还会讲一些顺风耳千里眼的笑话。此外,为了让吹了一整年冷气的学生适应七月的考场酷暑,这时候也逐渐关起冷气。你想想这六十几个人被关在没有空调的房间里是什么情况,简直就跟烤炉一样。但说也奇怪,这招还真的有用,等真正上考场时还真通体清凉。不过,我宁愿相信那是终于离开那个变态又惨绝人寰的环境而感到的放松清凉。
重考班是当时台湾教育环境下一个很特殊的状况。记得以前有部电影叫《国四英雄传》,里面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是,一群重考班学生,男生被带到北一女门口大喊:“我爱建中!我爱建中!”女生被带到建中门口大喊:“我爱北一!我爱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