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我们的精神出路
点,把它看成是一种精神符号时,就已经有了失去的悲哀。正是由于失去的悲哀,才让我那么激动地写了《藏獒三部曲》。契合这个时代的生存法则、精神趋向和主流文化价值,是我的愿望,可惜完全没有契合。难道我在中描写的高贵典雅、沉稳威严的藏獒仪表,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藏獒风格,大义凛然、勇敢忠诚的藏獒精神,已经成了我们的生存法则和精神趋向?要是那样,就太好了。可惜没有。正是因为空缺,所以才深深契合了读者的期待。为了建树道德信仰的媚俗,自然是一种伟大的媚俗,我倒是愿意扛在肩上的。至于是“写作策略”,还是“心灵使然”,我的新作会告诉大家。什么样的人写什么样的作品,仅靠“写作策略”,只能越写越假。
傅小平:一种普遍的观点认为,中国是一个缺乏信仰的民族。要这么说,如果身处其中的个体有信仰,多半也是后天的修炼,而非基因和家族的遗传。在多年的创作中,你始终不渝地坚守信仰之道。我想问的是,你有信仰吗?如果有,那信仰又在何种意义上成就了你的生活和创作?
杨志军:写作,生活,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爱和信仰的确与物质世界是冲突的,精神危机在一定程度上是物质日益丰富的副产品,我们的焦虑就是无法在物质和精神之间找到平衡的支点,或者根本就没有这个支点。物质在膨胀,人欲在膨胀,道德却在沦丧,信仰却在消失。这就是我写的理由。我说过,精神的冲突每天都在以最激烈的方式发生着,而我们却毫无察觉。蝇营狗苟的人际以强大的力量拖累着我们,迫使我们用最明亮的眼睛去侦察最浑浊的事态。无聊纠缠着,庸俗纠缠着,乏味纠缠着。我们死了,精神早已在冲突之前就死得一干二净。这个世界上有多少行尸走肉,有多少没有灵魂的躯壳,我不敢数,一数就会把自己数进去。也许仅仅是为了当别人在清点行尸走肉时,不至于把我也算进去,我才想到了仓央嘉措,想到了“伏藏”。
傅小平:自走红以后,你一直深受媒体和图书市场关注。从一定程度上说,你是名利双收了。而你所倡导的爱和信仰,与物质世界多少是有冲突的。作为一个虔诚的佛教信徒,很可能会面对类似晚年托尔斯泰所面对的难题。基于此,我想了解,你有着怎样的名利观?你对生活持何种态度?
杨志军:伟大的托尔斯泰应该是一切作家的榜样,但他在晚年陷入深深了自闭和忧郁,他其实非常绝望,他的离家出走和客死车站就是证明。我有时想,托尔斯泰挽救了数代人的灵魂,却没有能力挽救自己。他陷入信仰、家庭、妻子、庄园等精神和物质的冲突之中,痛苦地走完了一生。他和仓央嘉措的精神一脉相传,都是挚爱、博爱、大爱,为此有了我们早已忘却的“托尔斯泰主义”,有了我们赞唱不已的仓央嘉措情歌。
但他们都是典型的悲剧人物。他们的存在让我们恩爱、崇敬、向往、感动,却又让我们忧惧和害怕;他们是悲壮的,我们是悲怯的。写作有时候是寄托,有时候是逃避,有时候是谋杀自己。拯救的是别人,戕害的是自己。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随遇而安,随遇而喜。我常常处在虚无和幻灭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启迪人的生活态度,能让自己平凡、平淡、平静地活着,就已经不错了。
傅小平:最后,来谈谈你的生活经历吧。你在青海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常年定居青岛。有意思的是,两个地方起头都是一个“青”字,给人一种纯净的感觉,跟着的“海”和“岛”似乎也有种内在的对应关系,用佛家的话说,这也算得一种因缘。然而,这份因缘,也有几分特别。你现在生活在青岛,青岛的生活经历却始终没有进入你的写作视野。而你远离了青海,笔触所及,却全是青海时期的生活记忆。这是为何?如果说,这两个地方是你生活和创作经历的两个重要关节点,不妨由从青海到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