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来时看见斗门有兵么？造伊拉格娘，外国调查员一走开，就要开火呢！火车勿通，轮船行不得，造伊拉格娘，东洋乌龟勿入调！quot;

    我忍不住又微笑了。他们把quot;东洋人quot;和大中华民国看成为两条咬打的狗似的，有棒子（国联调查团）隔在中间时，是不会打起来的，只要棒子一抽开，立刻就会再打。而国联调查团也就被他们这么封建式的理解作三家村的和事老阿爹。他们的见解是这样：和事老阿爹永远不能真正制止纷争，但永远要夹在两造中间作和事老，让打得疲倦了的两造都得机会透回一口气来。

    小贩们的兜卖不绝地向我下总攻击。好像他们预先有过密约，专找我一人来quot;倾销quot;。并且他们又一致称我为quot;老主顾quot;。可是我实在并没quot;异相quot;可以引其他们的注意，而且自从上船以来除买了瓜子而外，也没撒手花过半个钱。而何以我成了他们quot;理想中quot;的买主呢？后来我想得了一个比较妥当的解释：因为其余的旅客大都常乘这班船，小贩们已经认得，已经稔知他们不肯买时就硬是不买；而我呢，则是生客，又且像是一个少爷，——所谓吃惯用惯，因而就认为是有缝可钻的蛋，拼命的来向我咷卖了。而也因为是生客，所以虽得小贩们的热烈包围，却不能得到船上茶房的较为客气的接待。

    不用说，在等候船开的一个半钟头内，我这位生客很叫那些拥上前来又拥向后去的小贩们失望了；和不客气的船上茶房却成立了一笔生意，我泡了一壶茶。

    一点半又过二十分，拖带我们这quot;无锡快quot;的柴油引擎小轮方才装足了燃料，发出了第一次的马达声，和第一声的汽笛。

    我松了一口气。为的终于要开船，而且为的小贩们都纷纷上岸了。

    拖了我们那quot;无锡快quot;的柴油引擎小轮船气喘喘地发怒似的全身震动着，从各式各样的大小船只的乱阵中钻过，约莫有半小时之久，方始绕到了北门。在这里，又有quot;片刻quot;的停泊，又涌来了最后一批的搭客。实在我们那quot;无锡快quot;早已quot;满座quot;，并且超过了船里所挂的煌煌quot;船照quot;上规定的乘客人数了；但最后下来的十多人也居然如数收纳，似乎人们所占的面积是弹性的，愈压紧就愈缩小。而quot;船照quot;上所规定的限制人数三十位却是弹性最大限度的标准罢了。我这理论，立刻又被证实。因为一注quot;意外的收入quot;又光降我们这条quot;无锡快quot;了。有一条quot;差船quot;和十来个武装同志要求拖在我们后面。他们要到陶家泾，正是我们那轮船所必经的quot;码头quot;。那quot;差船quot;是乡下人用的quot;赤膊船quot;，光景是征发来的；船里仿佛就只有十来个兵。

    我不能不说这些武装同志委实是十二分客气。因为他们仅仅要求quot;附拖quot;，并没把施之于乡下赤膊船的手段加在我们那轮船上。虽然这一来附拖，轮船局里将多费了毫无代价的几加仑柴油，然而随轮的帐房先生也知道quot;爱国quot;，毫没难色地就允许了。实在也是不由他不答应，因为quot;差船quot;早已靠上来，十几个武装同志早已跳在柴油小轮和quot;无锡快quot;上，沿着船舷，像觅食的蚂蚁似的不断地来来往往。

    “那边好！那边好！quot;

    他们叫唤着，招呼着。立即有五六位跳到船头上，把身子一矬，就打算往舱里钻。舱里实在挤得太满了，探头在舱门口的两三位也显得踌躇了。于是他们将就在船头上蹲着。他们都是徒手，湖南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