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大年夜
且双方的距离不过三四个铜子。于是在双方的quot;马马虎虎quot;的声音中,坐的坐上,拉的也就开步。
拉我的那个车夫例外地不是江北口音。他一面跑,一面说道:
“年景不好……往年的大年夜,你要雇车也雇不到。……哪里会像今年那样转弯角上总有几部空车子等生意呢。quot;
说着就到了个转角,我留神细看,果然有几辆空车子,车夫们都伸长了quot;觅食quot;的颈脖。
“往年年底一天做多少生意?quot;我大声问了。其实我很不必大声。因为这条××街的进口冷清清的并没为的是quot;大年夜quot;而特别热闹。
“哦—-打仗的上一年么?随便拉拉,也有个块把钱进帐………quot;
“那么,今年呢?”
“运气好,还有块把钱;不好,五六毛。……五六毛钱,派什么用场?……你看,年底了,洋价倒涨到二千八百呀!quot;
“哦——quot;我应了这么一声,眼看着路旁的一家烟兑店,心里却想起邻舍的×太太来了。这位太太万事都精明,一个月前,洋价二千七的时候,她就兑进了大批的铜子,因为经验告诉她,每逢年底,洋价一定要缩;可是今年她这小小的quot;投机事业quot;失败了,今天早上我还听得她在那里骂烟兑店quot;混帐quot;。
“年景不好!quot;拉我的车夫又叹气似的说:“一天拉五六毛,净剩下来一双空手,过年东西只好一点也不买。……不像是过年了!quot;
××路已经在前面了。我们一行五人的当先第一辆车子已经停下来了。我付钱的时候,留神看了看拉我的那车夫一眼。他是二十多岁精壮的小伙子,并不是那些拉不动的quot;老枪quot;,然而他在这年底一天也只拉得五六毛钱么?
站在××路口,我又回望那短短的××街。一家剃头店似乎生意还好。我立刻想到我已经有二十多天没曾理发。可是我的眼光随即被剃头店间壁的南货店吸住了。天哪,quot;大年夜quot;南货店不出生意,真怪!然而也不足怪。像这样小小的南货店,自然只能伺候中下级社会的主顾,可是刚才拉我的车夫不是说quot;过年东西只好一点也不买quot;么?
“总而言之,××街里没有大年夜。quot;
坐在电车里,我这样想。同时我又盼望quot;大年夜quot;是在南京路、福州路一带。
十字路口,电车停住了。交通灯的红光射在我们脸上。这里不是站头,然而电车例外的停得很长久。
“一部汽车,两部汽车,……电车,三部汽车,四部,五部,………quot;
我身边的两个孩子,脸贴在车窗玻璃上,这样数着横在前面的马路上经过的车辆。
我也转脸望着窗外,然而交通灯光转了绿色,我们坐的电车动了。啵!啵!从我们的电车身边有一辆汽车quot;突进quot;了,接着又是一辆,接着是一串,威风凛凛地追逐前进,我们的电车落后了。我凝眸远眺。前面半空中是三公司大厦高塔上的霓虹电光,是戳破了黑暗天空的三个尖角,而那长蛇形的汽车阵,正向那尖角里钻。然而这样的景象只保留了一刹那。三公司大厦渐曳渐近了。血管一样的霓虹电管把那庞大建筑的轮廓描画出来了。
“你数清么?几部?quot;
孩子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这不是问我,然而我转眼看着这两个争论中的孩子了。忽然有一条原则被我发见了:今夜所见坐车的人好像只有两个阶级,不是挤在电车或公共汽车里,就是舒舒服服坐了黑牌或白牌的汽车,很少人力车!也许不独今夜如此罢?在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