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钻进了那烟阵，又飞出来，只在那里循环地绕圈子。旁边有一个愤愤地说：“又在那里掷炸弹了！东洋赤佬的飞机！quot;

    我问明白了那三处黑烟是北站、商务印书馆等三处大建筑的火烧，我也就明白了为什么天空中满是小小的黑色的纸灰。我想了许多方法，走了许多路，企图从海宁路的每一通到华界的街道走进闸北区；可是各处全被阻止，不是租界上的巡捕或万国商团，就是中国兵。同样的理由是：“危险！不能过①去！quot;

    ①万国商团由上海公共租界当局（quot;工部局quot;）设置的以维护其统治利益为目的的类似quot;保卫团quot;性质的组织。

    天渐渐黑下来了，三处的黑烟却越见红！我只好回去。到南京路浙江路转角看见《生活周刊》的号外，大书：张某某率义勇军尚在北车站抗战！下关日本军舰炮轰南京！商务印书馆全部烧毁！而日本飞机又是三架一队地在租界quot;领空quot;盘旋示威。

    《大美晚报》跟着万家灯火一起来了。有一点似乎无可置疑：日本军的进攻遇着了抵抗，而且大败，但没有被追；租界的尊严的quot;中立性quot;使得打败的日本陆战队能够回去吃饭睡觉休息，准备今天晚上再动手。可是晚上quot;休息quot;着的日本飞机今天却放硫磺弹烧了闸北最繁盛的宝山路！这回中国兵是抵抗了，但只是quot;抵抗quot;而已！我觉得一般小市民的忧愤的脸色似乎都透露了这样的失望与愤愤。

    可是他们只能愤愤一下儿。新历史的舞台上，他们早不是主角儿；呀，背里咒诅公平而又死心塌地看着公平脸色的童养媳似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