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杂拾
发quot;的状态中——或者说得更恰当些,实际上都是在quot;随时随地可被征发quot;的状态中。为了行动上的自由,木船老板必须找个机关,(只要是机关,大小倒可不论,但自然,机关招牌大的总比小的好,)先把自己quot;封quot;起来;这就是说,在船舱篾篷上,贴一张印有某某机关名号的信笺,随便两行核桃大的字,无非是此船已为本机关封用,“仰即知照quot;云云,下面当然还得盖个关防。这样经过被“封quot;的船便算是保了险了,船老板可以放心装货载客,否则,不但泊在惠阳的空船,会突然被quot;拉了去quot;,甚至客货满满的也会被人当真quot;封quot;起来,而且开出惠阳,沿途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都在被quot;拉quot;的危险中。当然这太不quot;自由quot;了,所以,为了求得“自由quot;,就先找个“封条quot;来贴上。
这一点儿小小quot;过门quot;,在西方人看来也许大为惊奇,但在我们这国度里恐怕只有书呆子这才不懂得。当时惠阳河下的木船因此只只都在quot;形式上quot;被封了,摸不到窍脉的人就不大能够雇到。
五quot;韩江船quot;
大除夕的下午,匆匆的上船,我们是包了整个后舱的。前舱已经满满的,男女老小都有,都是逃难人。后舱在quot;理论上quot;是不再招呼另外的客人了,后来证明这到底不过是quot;理论quot;。后舱较小,可也塞进了男女大小十四人,全盛时代乃至十六人,其中有一位,是替船老板找quot;封条quot;来的,又一位是他的朋友,船老板最初对后舱那伙客人说并无外客,其实不算扯谎,因为这两位当然不作乘客论。
如果是热天,这小小后舱挤了那么多的人也许还能见得宽舒些,可惜是冬天,这些逃难人虽则身无长物,因为一到惠阳就逢到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冷,不能不临时买了棉被,这一下,舱里的地位便不经济了,人们又不能将彼此的被筒打通,于是每人更多占了一英尺的十分之几的地位。记得曾在一本古代欧洲史上看到了一张画,古罗马的贩奴船的横断面图;那地位之被经济地使用,实足惊人。但这贩奴船到底还给每个奴隶以仰面平卧的权利!
船家说翌晨就开船。翌晨者,废历大年初一也。连过旧历年的习惯也在战时改掉了么?当然叫人高兴,为的可以早走。哪里知道大年初一不走还不足奇,竟几乎连初三那天也想留在惠阳。据说船老板确实是作了大年初一就开船的打算的,因为停一天,开销还是他的;而终于不得不挨到初三者,那位给他找quot;封条quot;的先生有些私事还没料理清楚而已,可是这却苦了前后舱的quot;沙丁鱼quot;,活活多受两天罪。
枯水时期的东江,由惠阳至老隆,木船须走十至十二天,如遇顺风,那就不定,五六天也可以。但那时正多北风,人们不存奢望,船家口口声声说要十二天,对,十二天,四十多人在船上要过十二天,二百八十八小时。船呢,每天约行三塘路,每小时期均五里,为的要拣平安可靠的地方停泊过夜,所以尽管天一亮就开船,却不能行到天黑才停止,中间得除去船上伙友吃饭时间的一个钟头。
每天负担过重的,却是船上那两只小的行灶。其实只是大些的风炉,其中一只还是效率不高,只能充个副手。从早上起,除了船家不算,那前后舱四十光景的客人就分组来使用这个原始的烧饭工具。一共有七组之多,后舱客人分两组打伙食,但前舱那十多位却分了五组,他们原是一起的,搭船的时候他们集体包了那前舱,但轮到吃饭,他们就各自为谋。他们这么一来,船上那两只行灶是苦了,但他们自然方便了,——各人保有自由,爱吃好些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