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杂忆
业了。正像这里的工作人员,他们的祖辈或父辈万里投荒,为人作嫁,现在他们回到祖国的这个南海大岛,却不是quot;道旁石quot;而是真正的补天手了!
我们的车子在一边是白浪滔天的大海,一边是万顷起畴的稻田之间的公路上,扬长而过。时令是农历岁底,北中国的农民此时正在准备屠苏酒,在暖屋里计算今年的收成,筹划着明年的夺粮大战罢?不光是北中国,长江两岸的农民此时也是刚结束一个战役,准备着第二个。但是,眼前,这里,海南,我们却看见一望平畴,新秧芊芊,嫩绿迎人。这真是奇观。
还看见公路两旁,长着一丛丛的小草,绵延不断。这些小草矮而丛生,开着绒球似的小白花,枝顶聚生如盖,累累似珍珠,远看去却又像一片白练。
我忽然想起明朝正统年间王佐所写的一首五古《鸭脚粟》了。我问陪同我们的白光同志,quot;这些就是鸭脚粟么?”“不是!quot;她回答。quot;这叫飞机草,刚不久,路旁有鸭脚粟。quot;
真是新鲜,飞机草。寻根究底之后,这才知道飞机草也是到处都有,可作肥料。我问鸭脚粟今作何用,她说:“喂牲畜。可是,还有比它好的饲料。quot;
我告诉她,明朝一个海南岛的诗人,写过一首诗歌颂这种鸭脚粟,因为那时候,老百姓把它当作粮食。这首诗说:
五谷皆养生,不可一日缺;
谁知五谷外,又有养生物。
茫茫大海南,落日孤凫没;
岂有亿万足,垅亩生倏忽。
初如凫足撑,渐见蛙眼突;
又如散细珠,钗头横屈曲。
你看,描写鸭脚粟的形状,多么生动,难怪我印象很深,而且错认飞机草就是鸭脚粟了。但是诗人写诗不仅为了咏物,请看它下文的沉痛的句子:
三月方告饥,催租如雷动;
小熟三月收,足以供迎送。
八月又告饥,百谷青在垅;
大熟八月登,持此以不恐。
琼民百万家,菜色半贫病;
每到饥月来,此物司其命。
闾阎饱飦饼,上下足酒浆;
岂独济其暂,亦可瞻其常。
照这首诗看来,小大两熟,老百姓都不能自己享用哪怕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经常借以维持生命的,是鸭脚粟。
然而王佐还有一首五古《天南星》:
君有天南星,处处入本草;
夫何生南海,而能济饥饱。
八月风飕飕,闾阎菜色忧;
南星就根发,累累满筐收。
这就是说,quot;大熟八月登quot;以后,老百姓所得,尽被搜刮以去,不但靠鸭脚粟过活,也还靠天南星。王佐在这首诗的结尾用了下列这样quot;含泪微笑quot;式的两句:
海外此美产,中原知味不?
1963年5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