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费力地写了一阵子文章，希望人们看看胡适的真面目，虽然我那一阵子的表现可能费力不讨好。

    等我又大了几岁，对你的看法已很少quot;人身崇拜quot;的痕迹了，我觉得我比较能够更清楚的认识你、了解你，你有许多使我失望的地方，也有许多地方非常可爱，我觉得你有点老惫，虚荣心与派系观念好像多了一点，生龙活虎的劲儿不如当年了，对权威的攻击也不像以前那样犀利了。我这种感觉只是感觉而已，我把它们多少表示在我给你的信和诗里，我知道你不会介意的，我没有用看quot;太老师quot;的眼光来看你，我支持你，向别人为你辩诬，使我在军队中得到quot;思想游移，态度媚外quot;的记录（我想你不知道军队中有着很盛行的quot;枪毙雷震，赶走胡适quot;的革命理论，这种理论同时还有蔓延成quot;枪毙胡适quot;的趋势）。同时我也批评你，我不忌讳，如果我远远站在一旁，诚惶诚恐地quot;执弟子礼quot;，或是满纸quot;道席quot;、quot;钧鉴quot;，那未免太俗气。我喜欢你，为了你是一个quot;人quot;，有尊严、有味儿，我受你影响和期望自己的，也无非是在权威和群众底下努力做一个quot;人quot;，不出卖自己，不低三下四，我喜欢麝，为了它们在必要时会毁掉自己，为了换取不妥协。有一次我向殷海光开玩笑，我说：quot;殷先生，你在台大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几个自由主义者，一受军训，全都变成国民党了，据我所知，他们有几个还是自愿的。凭这一点，你应该佩服我。quot;

    也许我值得骄做，为了我始终未曾放弃我的信仰，虽然受了不少苦，得了不少不方便，可是我不在乎，如果我有点才干而不能照我的意思来quot;行道quot;，我会毫不费劲地背起我的quot;自毁主义quot;下乡去。

    我像不相信权威那样不相信传统，我是一个小人物，我不相信我能打倒什么，但是他们除非很费劲，否则也很难打倒我。我像一个王八，他们不理我，我可能冷不防咬他们几口，使他们气得血压高一高，如果他们勃然大怒操刀而来，那我就只好缩头不出，任他们花言巧语，我也是不妥协，我可能是一个最没出息的cynic，在青龙偃月之下，自信不能做文文山或史可法，只好选择罗素的泄气论，不过套一句蒋总统的话即quot;不到最后毁灭关头绝不轻言屈服quot;，这一点可得quot;最佳勇气奖quot;。好在我对自己目前的韧性还算满意，我从军队里走回来，还是无党无派无宗教，还可以很神气地写这封长信告诉你我还坚守我们的岗位，在你大博士的领导之下，一同长期发展，一同宣传自由主义，一同歌颂马维君的美丽。惟一不同的是你是头儿，我却不过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助理，想想quot;宁下勿高quot;的哲学，也许我比你还痛快。收到你限时寄来的一千元，开心之至，温源宁、朱文长他们都记述过你慷慨解羹的故事，今天我竟身受其惠。裤子既赎回，可说句大话，就是钱本是身之外物，你对人的体贴该考第一，你用你收下我送的书的事来quot;诱quot;我收下这钱，其实这是不能相提并论等量齐观的。钱是可爱的，可是我若收了，我不能找理由说这是不quot;苟取quot;，老祖宗们鼓吹quot;一介不苟取quot;，何况一千元乎？所以在这件事上，我要坚守固有道德一一不能收。你既然这么好心帮我一，个大忙，那么就让我把它作为一项借款，用它救一下急，周转一下，缓一口气，我决定在明年三月十二日还你，quot;你千万不要推辞quot;，这样办，又不过分贪财，又不过分捐介，又没有利息，又穿上裤子，还是再好没有了！

    如果quot;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