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迁 2
生到O的卧室里去。O的卧室就在客室的间壁,伊人进去一看,见O红着了脸,睡在红花的绉布被里,枕边上有一本书摊在那里。脚后摆着一个火钵,火钵边上有一个坐的蒲团,这大约是那老婆子坐的地方。火钵上的铁瓶里,有一瓶沸的开水,在那里发水蒸汽,所以室内温暖得很。伊人一进这卧房,就闻得一阵香水和粉的香气,这大约是处女的闺房特有气息。老婆子领他们进去之后,把火钵移上前来,又从客室里拿了三个坐的蒲团来,请他们坐了。伊人进这病室之后,就感觉到一种悲哀的预感,好像有人在他的耳朵根前告诉说:
“可怜这一位年轻的女孩,已经没有希望了。你何苦又要来看她,使她多一层烦扰。”
一见了她那被体热蒸红的清瘦的脸儿,和她那柔和悲寂的微笑,伊人更觉得难受,他红了眼,好久不能说话,只听她们三人轻轻地在那里说:
“啊!这样的下雨,你们还来看我,真对不起得很呀。”(O 的话)
“哪里的话,我们横竖在家也没有事的。”(第一个女学生)
“C夫人来过了么?”(第二个女学生)
“C夫人还没有来过,这一点小病又何必去惊动她,你们可以不必和她说的。”
“但是我们已经告诉她了。”
“伊先生听了我们的话,才知道你是不好。”
“啊!真对你们不起,这样的来看我,但是我怕明天就能起来的。”
伊人觉得O的视线,同他自家的一样,也在那里闪避。所以伊人只是俯了首,在那里听她们说闲话,后来那年纪最小的女学生对伊人说:
“伊先生!你回去的时候,可以去对C夫人说一声,说O君的病并不厉害。”
伊人诚诚恳恳的举起视线来对O看了一眼,就马上把头低下去说:
“虽然是小病,但是也要保养……。”
说到这里,他觉得说不下去了。
三人坐了一忽,说了许多闲话,就站起来走。
“请你保重些!”
“保养保养!”
“小心些……!”
“多谢多谢,对你们不起!”
伊人临走的时候,又深深的对O看了一眼,O的一双眼睛,也在他的面上迟疑了一回。他们三人就回来了。
礼拜日天晴了,天气和暖了许多。吃了早饭,伊人就与K 和B,从太阳光里躺着的村路上走到北条市内的礼拜堂去做礼拜。雨后的乡村,满目都是清新的风景。一条沙泥和硅石结成的村路,被雨洗得干干净净在那里反射太阳的光线。道旁的枯树,以青苍的天体作为背景,挺着枝干,她像有一种新生的气力储蓄在那里的样子,大约发芽的时期也不远了。空地上的枯树投射下来的影子,同苍老的南画的粉本一样。伊人同K和B,说了几句话,看看近视眼的K,好像有不喜欢的样子形容在面上,所以他就也不再说下去了。
到了礼拜堂里,一位三十来岁的,身材短小,脸上有一族闹腮短胡子的牧师迎了出来。这牧师和伊人是初次见面,谈了几句话之后,伊人就觉得他也是一个沉静无言的好人。牧师也是近视眼,也戴着一双钢丝边的眼镜,说话的时候,语音是非常沉郁的。唱诗说教完了之后,是自由说教的时刻了。近视眼的K,就跳上坛上去说:
“我们东洋人不行不行。我们东洋人的信仰全是假的,有几个人大约因为想学几句外国话,或想与女教友交际交际才去信教的。所以我们东洋人是不行的。我们若要信教,要同原始基督教徒一样的去信才好。也不必讲外国话,也不必同女教友交际的。”
伊人觉得立时红起脸来,K的这几句话,分明是在那里攻击他的。第一何以不说“日本人”要说“东洋人”?在座的人除了伊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