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生孩子是个系统工程
很久,他蹲下身,伸手想摸摸果果的脸,果果不好意思地往后一缩,就闪到了妈妈身后。段斐觉得进退维谷。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介绍孟旭说“这是你爸爸”可是果果从小跟着姥姥姥爷长大,年纪也太小,还没上幼儿园,所以对于“爸爸”这个概念也不是很执着,甚至于对她来说,就连“妈妈”也没有姥姥姥爷那么重要。她只是躲在段斐身后,滴溜溜地转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孟旭,难得不再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可是段斐越发没了主张。离婚的时候,虽然还是在哺乳期,但因为段斐心灰意冷,这个婚离得也算是斩钉截铁。后来才知道,如果当时她执意不肯离,孟旭也未必能撤退得这么干净利落可是,段斐求也求过了,退也退过了,既然对方不领情,难道还真要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直到把这对奸夫淫妇送上道德的审判台,再连同她自己一起受千人瞩目、万人议论她不是那种人。不是她懦弱,只是她丢不起这份人。回想离婚后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多亏有父母支持、有朋友开解,还好,段斐觉得自己过得还算豁达。唯一忐忑的,只是觉得自己从此对挑选男人这件事,再没有了发言权。毕竟,连“潜力股”都不靠谱了,还有什么股能一路飘红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对果果解释终究有一天,她要正面以对女儿的提问,她总要告诉果果,她的爸爸在哪里,还有爸爸为什么不能和果果在一起。离婚了,谁也别找谁,可是面对“孩子”这个纽带,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可能吗与此同时,孟旭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对果果介绍自己说“我是爸爸”,那该怎么解释爸爸从来不和果果住在一起甚至从来没有出现过按月打到段斐卡上的生活费,不多,一个月才几百元,却代表了孟旭全部的官方存在。他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可是就算忘记了当年那些做夫妻的时光,却没有想到,再见到果果的时候,血浓于水的亲情仍然可以让他忍不住从心底泛上柔软的情绪。直到果果仰头看妈妈,晃着妈妈的手继续叫:“妈妈,妈妈,妈妈”段斐终于叹口气,打破两人之间的僵持,说了句再俗不过的开场白:“最近还好吧”“还行,”孟旭站起身,反问,“你怎样”“我也不错。”答完这一句,段斐又没话了。她习惯性地想起初中英语课本上对话第一课:howareyoufihankyou。两个三十多岁的人,昔日的夫妻,再见面却只能重复这种初级对白,只能说是造化弄人。果果还在催:“妈妈,那个,球”段斐低头,看看那张明显带有孟旭特征的小脸,那一模一样的额头、下巴,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能凭下意识回答:“好,这就走,咱们去买气球。”然后抬头勉强笑笑,对孟旭说:“再见。”孟旭沉默几秒钟,才答:“再见。”直到出了新华书店大门,段斐还能感觉到背后有隐隐的目光注视,可是她不能回头。她想,她这半辈子,已经够没面子的了,那最后一点脸面,就留给自己吧。只是,她忍不住又想起这个千百次纠结于自己梦中的问题:倘若当初生的是个儿子,一年半前的孟旭,还会不会这么义无反顾地选择离婚无论答案是什么,显然都比如今的结果,更让段斐感到悲哀。段斐的感觉没错,孟旭的确是目送她们娘俩消失在人群中。孟旭无法形容这种感觉算不上是多么后悔,但应该有种失落,若有若无地捆缚着他。事实上,他必须承认,夜深人静的时候,回家看见冷锅冷灶的时候,总是不可避免地会想到曾经家里的那些温暖,但很可惜,每想到这里,总也会不可避免地想到当初的那些不愉快。他,或者她,这辈子恐怕都跨不过去昔日所有的那些坎儿了。他得承认,离婚后的时光比他能想象到的要安静多了兴许是高校教师目前的这种授课方式决定了老师们之间除了开会彼此很难见面。加上艺术学院这种地方向来是自由主义思想和行为的多发地,所以他习惯了让自己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要不是规定了必须要参加的活动,或者排好了一定要上的课程,他基本只生活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