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之恋
干面包等吃食后,又冒死上街打听消息。翘首等待她俩归来,似乎成了一室的人静坐冷板凳的精神支柱。她俩也不负众望,绘声绘色某处成了火海,某人被流弹击中,电车、公共汽车还在开,可飞机一来,乱哄哄眨眼人就跑了个精光,天荒地老,到了世界末日,店铺和住家都门户紧闭,抢劫已经发生hellip;hellip;等到轰炸停了,才意识到天已黑了,一室的人就又回到各自的宿舍,却多是无眠之夜。陈香梅睁眼于黑夜中,回想昨天与毕尔的假日,竟如同隔世!毕尔怎么样了?大姐静宜呢?
第二天又禁锢于地下室。第三天仍如此。日子变得漫长难捱。恐怖与无望、寒冷与饥饿压迫着大家,香桃和几个年纪小的女孩都嘤嘤地哭泣起来。这一夜,修女院长不准大家回宿舍,胡乱地盖床毯子躺在阴冷潮湿的青砖地面上,大家冻得直哆嗦,就像古墓地中奄奄一息的活的陪葬者。香梅用毯子裹紧香桃,香桃哽咽着问:ldquo;二姐,为什么妈妈死了,爹地也不来管我们?rdquo;无限心酸,泪水潸然而下,她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将香桃搂得更紧。
这是寒噤的黎明,瑟缩的黎明,她们姐妹无依无靠,没有了家!也许,她该冒死去玛利医院护士学校找大姐,静宜毕竟比她大四岁。
第四天,炮声较为沉寂,可是确切的消息传来了:九龙已被日军占领,启德机场是在开战的第一天就被占领了。修女院长的预言成了泡影。
昏暗的灯光迷糊着无心绪分辨昼夜的老少女子们,一个女工却悄悄地杵杵陈香梅,陈香梅像攫住了希望似地跟着她悄然出了地下室,出了宿舍楼。
是一个冬天的晴日。天是明净的淡漠的蓝色,太阳是浅浅的稀薄的黄色,女书院后庭院的池塘老树枯藤石凳呈现着原始的荒凉。陈香梅乍到亮处,霎时一切都晕眩起来。
天晕地眩中,一个挺拔的男子身着考花呢大衣,张开双臂急切地走向她。
她在作白日梦。
那男子的一双大手却紧紧握住了她的小手。是毕尔!她却喊不出一个字,泪水哗哗流淌,那泪眼却死死盯住她的毕尔,只怕一眨眼间,他会消逝得无影无踪。
他一遍一遍轻声呼唤她:ldquo;小香梅,小香梅、小香梅hellip;hellip;rdquo;他怕吓着她,也怕声音大了,她会化作一股轻烟飘去。
都似梦似醒。
天地之间,千年万年的太阳无心无肝地照着,千年万年的寒风莽莽地吹着,说什么天长地久,这一刻的双双拥有,才是真正的天长地久。
女工不好意思起来,别过脸看天看地,嘴中念念有词:ldquo;陈小姐,这位先生来了好几次,央求着要见见你,可是你知道书院的规矩,又是这样的兵荒马乱,他后来说是你们姐妹的亲人,亲人嘛hellip;hellip;rdquo;
陈香梅仍说不出话,ldquo;亲人rdquo;,撼动了她的心魄,她哽咽着只有拚命点头。
老女工却催促了:ldquo;见了面还是快走吧,我得锁后门了,院长知道了会丽罚我的。rdquo;
毕尔这才赶紧取下肩上的挎包交给香梅:ldquo;一点食品,给你的妹妹们吧。rdquo;
他谢了老女工,匆匆离去,陈香梅追上,断肠般喊出了声:ldquo;毕尔mdash;mdash;mdash;rdquo;
他回身又握住她的手:ldquo;你们多多保重,我还会看你的。rdquo;
ldquo;不hellip;hellip;不要hellip;hellip;rdquo;她流着泪摇着头,她的心却在说:一定再来!她的嘴上和心里都是真的,在这种恐怖的日子里,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