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庆亲王瞠目结舌
却与洋人打交道,成为鬼子六式的人物,立即引起一些友人的讨伐。湘籍人说他一旦起任,以后怎么能见众乡亲?天下人神共伐,作为朋友,何以对后人亲朋交待?亲族人中更是愤怒,说若他真要西出夷国,便亲将不亲,就要纸船明烛照天烧,将他的房子烧掉,彻底与他划清界限。
郭嵩焘就是在满朝骂声中西出阳关的。后来他将出使英国的所见所闻积累下来,写成《使西纪程》,回国后刻印成书。哪想立时受到弹劾围攻。随他出使的副手刘锡鸿检举郭有三罪:一是参观英人炮台时因天冷而披夷人大衣,身为天朝大使,岂能因天冷而失节,冻死事小,失节事大。二是拜会英王时一点也没大国使节的气派,见到英王竟擅自起立,虽然注意了个人礼节,却忘了天朝的尊严。三是在白金汉宫听洋人音乐会时,装着洋人的样子,似乎对西洋音乐推崇备至,屡屡向洋人要音乐单。作为大国使者,在出使夷国之间,竟这样没有身份,实属汉奸行为。由于刘锡鸿等人义正词严的弹劾批判,郭嵩焘终于1879年辞去驻英大使职务。他的《使西纪程》被勒令毁版,禁止在朝中或民间散播。
士林败类,民族罪人,不大不小的帽子扣在郭嵩焘头上。郭嵩焘之所以遭此非议,主要是他超前的思想难被同代见容。郭嵩焘曾经思想过夷祸之源和夷祸之因,他说:中国之于夷人,可以明目张胆与之划定章程,而中国一味怕。夷人断不可欺,而中一味诈。中国尽多事,夷人尽强,一切以理自处,杜其横逆之萌,而不可稍撄其怒,而中国一味蛮。彼有情可以揣度,有理可以制伏,而中国一味蠢。真乃无可奈何。这些泣血自省之语,发自一个被近代史几近定名为媚外投降之人口中,真是发人深思。
这个被清廷总理衙门几乎定罪的郭嵩焘,这个被清代保守党钉在卖国的耻辱柱上的郭嵩焘,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得我们民族的赦免,直到现在仍不断有人以他为靶,向他射出不公正的箭簇……
神光寺在福州城。一日,两位英人来到该城,在神光寺住了下来。这两位英人的租期为半年,说好期满就走。谁知此事却让翰林院侍读学士孙铭恩等人知道,认为闽浙总督刘韵珂和福建巡抚徐继畲强民从夷,不加驱逐,便上奏清廷,说他们公然袒护英人,不知是何用心。
徐继畲认为,两名英人并无劣迹,身后亦无军事经济使命,所住时间也不是太长,就不要启衅边隅,何苦惹恼他们?等他们住够时间挤走他们就是了。若要他们强行搬走,一是洋人有契约在手,二是有英领事馆支持。打仗又打不过人家,何苦再惹他们?就主张息事宁人的办法。可是驱逐派却认为,徐继畲所说缓则可图,急则生变完全是为自己惧怕洋人的行为开脱。洋人今日有两人进城,明日就有可能有数人进城,后日就可能有十数人进城,这是原则问题。所以他们坚决主张驱而逐之,不让两位英人租住神光寺。如果他们不走,就用非正常手段逐之,英人来打,军舰来攻,就让他们来好了,福州人民宁可玉碎,不与瓦全。
徐继畲说,仗早就打过了,也不是没有过过招,中国再和洋人打仗只能吃亏,不可能占便宜。谁都知道,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只能避免和敌接战,不可发生武力冲突。只能等我们奋发图强,改变敌优我劣、敌强我弱的态势后,能和它们抗衡,具备这样的能力,这才可以和它们交手。所以,只能迎其玑而导之,即祸有所止,而所得之奇巧转而为我用。
神光寺事件最后仍以洋人住满半年之后才得以平息。采用的办法就是依徐继畲所言。但因徐没有采取慷慨激昂的强硬态度,没有斩钉截铁地表明宁可玉碎也要与敌死拼的大无畏气概,他只是很真实地说出了敌强我弱的情况,不可头脑发昏,强调仅仅以单纯的排外是达不到爱国的目的的。排外不等于爱国,真正的爱国者绝对不会仅仅把国放在口唇边,而是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