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坎德拉利亚女士请您尽快回拉鲁内塔,退休教师安塞尔莫先生去世了。”
小巴格,那个胖女人的胖儿子,汗流浃背地给我带来了一个口信。
“你先回去,告诉她我马上就来。”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哈米拉,她伤心地哭了。我没掉一滴眼泪,却感到心里一阵剧痛。住在公寓里的时候,在同一屋檐下的那些躁动不安的人中,他是跟我走得最近的一个,始终给我亲密和友爱。我穿上了能找到的颜色最深的衣服,因为我的衣柜里根本没有丧服。我和哈米拉急匆匆地出门,来到公寓门口,爬上楼梯,就再也无法继续往前走了。门口密密麻麻聚集着一群人,都是安塞尔莫先生生前的朋友和熟人,带着敬畏的神情等着进去跟他做最后的告别。我和哈米拉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公寓的门开着,刚到门厅我就闻到一股大蜡烛燃烧的味道,听到一群女人齐声祈祷的嗡嗡声。坎德拉利亚早迎了上来。她紧紧地裹在一件明显小一号的黑色套装里,壮观的胸脯前挂着一枚圣母像吊坠。在饭厅中央的饭桌上,安塞尔莫先生灰色的尸体穿着寿衣躺在棺材里。看到这个情景我打了个寒战,并注意到哈米拉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在坎德拉利亚的脸颊上亲吻了两下,她在我的耳边留下了两行热泪。
“他就在那儿,就倒在他们每天的战场上。”
我又回想起自己亲眼见证的那日复一日的餐桌大战。鍉鱼的鱼刺和非洲獴粗糙发黄的肉皮满桌乱飞。尖酸刻薄的讽刺和辱骂,像箭一样到处乱扔的叉子,此起彼伏的叫喊,还有坎德拉利亚从来没有兑现过的把他们都赶出去的威胁。的确,餐桌已经变成了他们真正的战场。我努力控制着悲伤的笑容。干瘦的老姐妹、胖寡妇和几个女邻居坐在窗前,全身缟素,正在念令人费解的《玫瑰经》,她们的声音单调而带着哭音。一瞬间我竟然在想,安塞尔莫先生如果活过来,一定会叼着他那托莱多牌的香烟,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愤怒地大喊,要求她们马上停止为他祈祷。但是他已经死了,而她们还活着。所以尽管他尸骨未寒,她们已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和坎德拉利亚坐到她们旁边,她加入了她们的合唱,我也假装张开嘴念经,但是心思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圣灵,请怜悯我们。”
“基督,请怜悯我们。”
“我有件事要问你,坎德拉利亚。”我在她耳边小声说。
“基督,请眷顾。”
“基督,请倾听。”
“说吧,亲爱的。”她也用很小的声音回答。
“圣父,请怜悯我们。”
“圣子,我们的救世主。”
“我听说有人能设法把人从沦陷区弄出来。”
“万能的圣灵!”
圣特立尼达,我们的神明。
“这我也听说了……”
“圣马利亚,请为我们祈求。”
“万能的圣母。”
“贞洁的圣母。”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弄的吗?”
“基督之母。”
“教廷之母。”
“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神圣的幸运之母。”
“纯洁的母亲。”
“贞洁的母亲。”
“为了把我母亲从马德里救出来,带到这儿。”
“圣洁的母亲。”
“无瑕的母亲。”
“仁慈的母亲。”
“可敬的母亲。”
“明天一早行吗?”
“给予我们忠告的母亲。”
“造物主的母亲。”
“救世主的母亲。”
“我尽快吧。现在你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