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按理说,朝廷发给父亲的俸禄虽然不高,但也足够养活他们一家老小了。
然而最近两三年,父亲几乎隔三差五就要遇上回罚俸的倒霉事,以至于家里的生活越来越艰难,都快到捉襟见肘的地步了。
上一世她没有多想,单纯地将父亲遭罚俸归咎为倒霉,想的是京官难为。
如今再看,只怕未必。
要知道,白起善的父亲是户部尚书,想拿捏她父亲这样一个从地方调上来的替补县令,就跟大象拿捏蚂蚁一样简单。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是她将整个家拖进了举步维艰的境地。
愧疚和自责一起涌上心头,沈晚晚的眼泪哗哗往下流。
她将装满碎布头的包袱扔地上,对秦氏道:“娘,以后我们不绣荷包卖了!”
“为什么呀?是不是娘给你丢人了?那娘以后出门戴个帷帽……好好好,不绣不绣,娘以后都不绣荷包了……乖女儿,快别哭了,你这是要把娘心疼死啊!”
秦氏的眼泪也给带了出来。
最后母女二人竟是抱头痛哭起来。
冬莲在旁边不知所措,连忙拉住张婶询问原因:“娘,小姐这是怎么啦?”
张婶哪里知道呀。
但想想刚才沈晚晚回来时的凄惨模样,她直觉自家小姐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而且还是十分不好的事情,于是也忍不住抹起泪来。
冬莲:“……”
算了,大家都哭,她也哭吧。
于是,当沈明颂和沈知善一回来,看见的就是家里的女人们抱头痛哭的情形。
父子二人吓一跳。
沈知善快步上前来,拉住沈晚晚上下一打量,眉眼间瞬时戾气翻涌:“小妹,是不是白起善欺负你了?”
沈晚晚这才止住哭,泪眼婆娑地望着兄长。
兄长读书用功,头脑也聪明,不出意外的话,将来即便考不上状元,也能中个进士。
可是因为她,一生爱干净的兄长,最后却死在了臭气熏天的义庄。
再看看一身官服洗得发白掉色的父亲,沈晚晚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险些又要决堤。
她忙狠狠咬了下嘴唇。
算算时间,白起善应该快要登门了,她得赶紧跟家里人通通气,免得爹娘他们措手不及。
想到这,沈晚晚红着眼圈说道:“今日回来时,不知为何,马儿忽然发疯失控……”
重生这种事情,过于匪夷所思了些。
再者,爹娘和兄长都那么疼她,倘若知道白起善下毒害她性命,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子。
尤其是兄长,说不得要去找白起善拼命。
可白起善的命是那么好要的吗?
且不说那人是新科状元郎,如今正得圣宠,单是他身后的白家,就不是他们所能撼动的。
是以,不管是重生,还是下了毒的糕点,沈晚晚都只字未提。
可饶是如此,一屋子人也都听得胆战心惊。
尤其是听说沈晚晚是一个人走回来的时,秦氏害怕得身子都在哆嗦,抱住闺女又是一通哭。
她闺女一个姑娘家,一个人走那么长一段路,万一半路上遇到歹徒,她哭都找不到地儿哭。
沈明颂和沈知善也都后怕不已,身上的冷汗冒了一茬又一茬。
可父子二人到底要稳重些。
沈明颂将从衙门打包回来的饭食放桌上,沉着脸道:“白家怎么回事,找的这都是什么车夫,连个马车都驾不好。”
这也就是他女儿没事,真要出事了,他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找白家要个说法。
沈知善倒是没说什么,就是浑身气息阴沉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