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马术精湛及时稳了下来。
虽说如此,裴初也及时夺得了对马匹的掌控,他牵着马疆让马慢慢停了下来,眉眼看着仍是一副懒倦疏淡,有些漫不经心,却藏着点透人心脾的凉。
“四王爷未免太过鲁莽。”他眼眸轻瞥,黑似墨棋,清光湛湛,手里蜷着马疆,背脊挺直,丰姿隽爽,“便是想挑拨离间,手段也不太高明。”
他声音散漫极了,轻若鸿毛浮水,这些日子单于逊与他的交好落在外人眼里,免不了被大做文章,往小一点说,两人情投意合,化干戈为玉帛,往大一点……单于逊几次三番挖角的算盘,足以让他被人怀疑,是否会卖国。
当然这样的蠢人并不多,但流言蜚语的杀伤力,也从来不小。
只是这样拙劣的手段尚且构不成威胁,裴初实在不明白单于逊为何这么乐此不疲。
单于逊盘着一条腿坐在马背上,他伸手去抓裴初的头发,微凉的发丝如绸缎般丝滑,让单于逊有些爱不释手,“你何必想这么多,同我会大漠又有什么不好?”
他的中原话带着一点奇异的腔调,铿锵悦耳,犹如金石碰撞,“不如这样,你若同我回去,我保证三十年不会动大燕一城一池。”
其实裴初若愿意同他联手,在草原称雄无疑是轻而易举,裴初仰头低笑,胸腔震荡,清脆的笑声泄露出来像是雨珠滚打芭蕉,他毫不客气道:“便是我在大燕一日,你也动不了大燕一城。”
傲慢狂妄,说出的话却是一个让人想要拼尽全力去挑战碰撞的事实。单于逊心里清楚,他要打败裴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而不容易才想让人挑战。
尤其是对他这样聪明桀骜,嚣张自负之人。
“这可说不定。”单于逊手指在裴初的发间穿梭而过,按住裴初的肩膀,凑近他耳边低声轻笑。
“林子琅,我们还会再相见的。”
***
牵着马回来的时候,楚君珩正等在城门口,他其实没必要等他,但脚就像在地上扎了根,“私房话说完了?”
他这句话说出口的便知语气不太对,犹如一个拈酸吃醋的小怨夫,楚君珩顿了一下,表情有些难看。从前他也会吃谢庭芝对裴初的醋,就像老醋坛子和酒酿混在一起,酸中带涩,又苦又辣。
他往往会抱着裴初撒会儿酒疯,心里难受昏胀的情绪,也就随着那些嚎啕抱怨和怀里人任他胡作非为的体贴发泄出来。
但现在这些感情,就像是闷在坛子不能见光,隐晦沉闷,不得章法,却在日渐发酵。楚君珩唾弃自己,就好像被这些年纨绔浪荡的表象侵蚀了心。
他一向厌恶自己的父亲,在他生父死后移情别恋的人,后院充实,庶子不断,楚君珩少时因此忍受了不少屈辱和嘲笑,人人都觉得他世子之位坐不安稳。
他也因此学着他父亲,流连花丛,恣意妄为,身边有的全是一群狐群狗党,酒肉之众,他最混顿迷惘的时候遇见一人给他撑伞,满腔怨怼嫉愤的静王世子,好像在一瞬间寻到了个安稳的地方,浑浑噩噩的人生突然有了一个目标与方向。
这么多年过去,他依旧追着当年的影子不放,就像是依旧身处那年人群拥挤的上元节,他夹杂在人潮里使劲追使劲追,却一次次与那人的衣袖擦肩而过。
然而不知什么时候,他的酒肉朋友里,多了一个林无争,人潮来来往往没有停留,家人朋友的冷眼张牙舞爪,那个影子在他面前时近时远,而他一回头,林无争跟在他身畔,端着酒杯为他指点江山。
他按他的话做了,与谢庭芝渐渐打开生疏,却好像依旧隔得很远,是因为对方说自己心悦林无争,所以求而不得吗?还是说,自己没有胆子去靠得更近?
亦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