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你放心吧。”
周镰又絮絮叨叨很多家里的事,关于周家父母和叶家父母的,总之都是“喜报”。
一向沉默寡言的他,只有在她面前才会这样“唠叨”。
最后,周镰才说到自已,他的喉结缓慢而幽深地滚动了一下,说道:“可是……我过得不好。”
周镰仰面朝天,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浓烈而悲伤的情绪。
过了许久,他才复又低下头来,神色已经恢复平静。“开玩笑的,其实我也很好。就是……太想你了。”
“阿真,我好想你。”他又重复一遍。
“大家都劝我向前看,对,应该这样。”
“可我舍不得……我怕我向前走的越远,我离你也就越远了。”
“我总是踌躇,总是想回头,回到我们初识的旧时光,那时候太美好了。”
纵然周镰紧咬着牙齿,将两侧下颌骨崩到最紧,但一滴眼泪还是不听话地流了下来,瞬间将这个钢铁之躯般的男人内心防线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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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年叶真的祭日,都是周镰的「放纵日」。
这一天他会把女儿周思岄送到周家老宅,自已推掉一切工作时间以外的应酬,一个人呆在家里,彻夜买醉。
只有足够醉的时候,他才会营造出一种幻觉,一种妻子叶真还在身边,夫妻感情甚笃的幻觉。
这天他从墓园回来,径直驱车回到家中。
300平米的大公寓,空空荡荡。
平时还有周思岄陪着,叽叽喳喳的,没有那么寂寥。
可今晚只有自已,噢,还有一堆威土忌作伴。
周镰喝了一瓶,又一瓶……
喝到两颊已经泛红,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到阳台的躺椅,把自已狠狠地摔进去。
他醉意朦胧间,无端地想起了白居易在好友元稹逝世九周年做的那首悼念诗——《梦微之》
“
夜来携手梦同游,
晨起盈巾泪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
咸阳草树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销骨,
我寄人间雪满头。
阿卫韩郎相次去,
夜台茫昧得知不。”
然而对于周镰来说,是:妻埋地下泥削骨,我寄人间雪白头。
“阿真,我好后悔啊……对不起。”他对着天上的繁星轻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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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叶真是在三年前的一个冬天出的车祸。
周镰当时还在临时开会,等他十万火急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对他遗憾地摇了摇头。
所有人都在对他说:
节哀顺变。
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见到叶真最后一面。
七尺男人瞬间崩溃。
但周镰的哀恸和他这个人一样,也是内敛的。
从胸腔里过滤后,才隐隐低吼出来,看着让人万分心疼。
没有人拉得动、劝得动他。
周镰生生地在医院的太平间门口站了一夜。
隔着一道冰冷的门,她在里面,他在外面。
但这同时也是一道生死之门,生生阻隔两人。
她一定很害怕的。
他知道,可却那样无力。
周镰生平第一次“怨天尤人”,为什么命运那样不公,要将两个相爱之人残忍分开?
真的是「情深不寿」吗?
周镰说“对不起”,不止是因为他没有赶到见她最后一面,也因为他们当天早上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拌了几句嘴。
周镰本来想第二天开完会,先去花店买束黄玫瑰给叶真,带回家好好哄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