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嫌傅玄以俗笔写女子,可自己终究也成了个俗人,逃不开命。
暮色四合之际,国公府掌起灯来,上上下下红绸披挂,几步一盏纱灯,像是天河都落到了此间,照满堂姹紫嫣红。
清商由婆子扶着,过庭院,入厅堂。
隔着一片红,她不知这夫郎的模样,只瞧得见脚下一片磨得发亮的砖石,反射出灯火的光。一双红缎绣靴踱到眼底来,手中红绸的另一头便被人接过去,牵着她,悠悠朝前走。
清商脚底下有些发颤,目光乱晃,却又什么也瞧不真切,只知四下里都是人,满满当当,热闹又陌生。无一处不在向她彰显——这儿是国公府,不是姑苏城里种了许多风荷的老宅子,须万分小心。
可越这般想着,就越生乱子。
过门槛时,她晃了神,脚下一个趔趄,身子没了重心,眼看就要朝前摔去。
倘若在此处摔了,盖头飞起,给许多外人瞧见可怎生是好?
清商吓得六神无主,险些惊呼出声,却给一只手扶住。
那只手宽厚温热,袖口的纹样与她的嫁衣同式,又瞧得见分明的骨节,如玉琢磨。
“看路。”
他丢了红绸,牵起她的手,携她入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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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杯序
临到拜堂,都还有些心惊肉跳的。清商任他牵着,如人偶般僵僵地走上了前,两个红绸软垫摆在堂中,前头端然又是两双脚,一双黑缎靴,一双雪青色绣鞋,俱都料质无伦,她是见惯了绸与绣的,一眼便瞧出这并非凡品。
一壁看着两位高堂的鞋子,旁边已听人唱起来:“一拜高堂——”
清商忙觎着身边人的影子,随他一道拜了下去。
满堂喧声,如水般时鼓时沸,清商只听得每一拜后,谁人击掌,谁人大笑,吵得她头脑发昏。
四拜既毕,堂上便没了新娘子的事,下人们终于掌着花烛,将清商送进了新房。
独坐在喜床上,清商想掀了盖头透透气,又见床边丫鬟们的脚纹丝未动,绣鞋尖朝着她的方向,她若莽撞揭了盖头,将来传出去,岂非遭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