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往左微微偏过头,那股温甜的白杏子香又浓了几分,镜中,两瓣红唇一开一合,在他耳边问道:“我这样一直同你聊天,会影响到你吗?”
卫璋顿了一下:“不会。”
清商点点头,抬手揉了揉眼睛。她忙活了小半日,这会子已有些累了,又回到矮几边上,伏在上头看了会,渐渐合了惺忪的睡眼。
卫璋垂着眼,耳廓上不知何时浮起一层薄粉,瞧着是全神贯注,实则不知在想什么。
他回过神,看向手中的泥人,发现已然捏成了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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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商再醒时,天色已黑,窗子里是晴明一日后的月亮,小小的,似打水里捞出,照得桌上一片淋漓。捏好的小泥人就浴在月光里,却不止一个——还捏了一个她。
泥人少年尚有几分面目模糊,少女却是十二分相像。
在街上买粘土时,捏泥人的老头曾问她,要捏的是什么人,为何不带来,让他亲自捏?
她说,将来若有机会,自然可以,只是有的人,寻常人是捏不像的。
那老头哈哈大笑,说这世上还没有他捏不像的人,随手抄起一团泥,捏了一个她出来。
固然手艺高超,固然模样清晰。
——可是,都没有桌上这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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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行
到卫璋生辰这日,金陵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雪。晨起窗纸大亮,以为是个晴明天,揭屉一看,落了一片白茫茫。
下人们都道,这是场瑞雪,过了明春,合该车马流年。
卫国公为世子生辰,早些时候便四处下了帖子,今日在府中大宴宾客,让众丫鬟小厮都整饬得格外体面,鹄立廊下,以迎来宾。
清商提着裙,小心翼翼踩在雪地上,一面往后看自己的足印,一面同卫璋道:“早知你过个生辰都这样大阵仗,我还不如不备生辰礼,反正备了也是寒碜——”
她耷拉着脑袋,声音渐渐小下去:“今日送你生辰礼的人定然多得很,也不差我这一个。”
卫璋淡淡瞥了她一眼,放缓步子,等她跟上,“你备的什么?”
清商仰头看他,勾起唇:“不告诉你。”
说罢,又扭头看向前方灯火流丽的雪中楼阁,叹道:“真不愧是世子,如此豪横,府上年年这样大办,来的都是同一拨人吗?”
雪夕异静。
许久,卫璋道:“不,这是第一年。”
楼阁内,宾客渐满。这些人多是京中新贵,老一派的世家却没见几个,在京多年有些声望的,平南王赵蹇算一个,旁的,再数不出来了。
赵蹇被周遭酒水翻搅出来的笑声闹得心烦,借口说要更衣,一个人踱到了西廊下。廊外风雪潇潇,有个裹着大氅的人正负手立着,明灯照雪,映得头上几茎白发格外醒目。
手中酒盏半温,赵蹇仰头饮了一口,同他道:“你可想过,今日这么一闹,往后父子情谊,恐怕就断得一丝也没有了。”
卫国公回头看了他一眼,没答。
赵蹇嗤笑一声,走到栏杆前,眯着眼赏看了会雪景,忽见白茫茫的雪地里逶迤来一个青色的影子,再近些,便瞧见是一对少年少女,都披了白狐裘,共撑一把青伞,踏雪而行。
少女身量小些,未被伞遮面,一张明月般的小脸四处转着,东张西望,看罢篱上残菊,再去看看微含着红萼的梅花,天然一股好奇劲。
走着走着,脚下给什么东西绊了,一阵趔趄,又被身旁的少年拦腰捞回,扶稳了,自狐裘底下扣住手,引着往前走。
风斜斜,青伞难挡雨丝雪片,如寒星数点,缀上二人乌发。
俨然少年夫妻,如珠如玉。他这颓龄之人看了,也觉人间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