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只将眼神压了压,望着地面的浮尘。
半晌,她才听阿音问:“泰山府生的鬼辨不得美丑,那由人化作的鬼差也不成么?如此说来,竟是一下地府便瞎了?”
鬼差自然可以,否则她又为何下令甄选呢?阿罗将眼神挪到书案上:“兴许,是疏忽了。”
她有所回避,阿音却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沉浸在先前的丧气中,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这点回避。
至落日时分,下起了雾蒙蒙的雨,街头巷尾的小摊贩顶着油布散了个干净,阿桃自外头采买回来,沾了一身水雾,她将布兜子裹在怀里,用外裳罩着,一路小跑进了巷子,两旁有延伸的砖瓦,她三两步跑进瓦檐下头,一手仍旧搂着布兜子,一手捏着湿哒哒的大辫子。
她抬头望着屋檐下滴落的水珠子,珠帘似的,断断续续的,一颗落下来,要凝上好久才有下一颗,她瞧了一会子,不晓得想起了什么,忽然莞尔静悄悄地笑了。
她的笑意很短,同她人似的,怯生生的,仿佛多停一会子便要被人偷了去,她于是低下头,将笑藏好,又盯着被雨滴砸成的水洼瞧。
三两秒后,她伸出湿透的布鞋,鞋尖轻轻在小水洼里一点。
透心凉,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比黄泉水还要凉一些。黄泉里的水比泥坑里干净一百倍,入口回甘,日日将她浇灌长大,可却不似这泥坑中央的积水,能折射出丰富而绮丽的霞光。
她有些喜欢,想要伸出去再踩第二回
,忽觉右手边一阵阴凉的鬼气,她回脸,见浮提大人撑伞站在门前。
浮提大人黑袍黑伞,乌发玉面,立得似寂遥遥的水墨画。
她便将脚缩回来,垂着头上前去,两手仍旧捧着布兜子,委身请安:“大人。”
她不爱说话,成人形后说得最多的,仿佛也就是这两个字。
阿罗递了一块巾帕给她。
阿桃一怔,在阿罗的动作里沉默了许久,好一会子才抖着手接过来,小声说:“谢大人。”
她仍旧立在屋檐下,将自己的不安掩藏在湿润的阴影里。
阿罗将手负回去,自上而下地打量了她一遍,眼里的考量并不显山露水,却足够阿桃感到不怒自威的压迫,她将帕子攥在手里,也不擦,只静静等着阿罗问话。
阿罗果然开了口,声音柔弱微哑,带着三两分生冷:“我要问什么,你知道。”
阿桃布鞋的鞋尖顶了顶,小臂却只将布兜子牢牢抱住,半晌,她才白着一张俏脸,颤巍巍地直视阿罗:“阿桃死罪。”
罪在她毫无分寸地看进阎罗大人的眼里,也罪在别的。
她知道阿罗不大有耐心,也生怕耽误她一丝一毫,于是她长长地细软地呼吸了两回,说:“我是黄泉边上一朵桃金娘,就开在奈何桥底下。”
阿罗的睫毛落得很温柔,神情却被雨水隔住,没有半点温度。
她以听了一万回奏报的态度听着眼前姑娘的话,而眼前的姑娘,却是头一回说这些话。
她低头望着坑坑洼洼的泥凼子说:“大人经过时,裙角也时常拂过我一两回。”
阿罗稍稍蹙眉,阿桃的心便缩了起来,再大逆不道的事情她不敢说,也不想说。好比她时常贪恋裙角的温柔,时常听着她的脚步,时常望着她的背影。她总是走得漠然而匆忙,有时同五钱低声嘱咐两句,遇到为难的事时会不自觉地整着袖口,遇到吵闹的生魂时会掩唇轻轻咳嗽一声。
极偶然地,她也会同五钱说说笑,阿桃便在姊妹颤动的腰肢中勉力抻长了脖子,想要多多看半眼。
有一回,浮提大人的婢女被虚耗偷了快活,大人生了好大的气,将虚耗拎进油锅里头炸了一百年。她那时才晓得,原来大人也是有婢女的,日日在她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