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坏的轴承和骂娘的脏话
开进地里的:这台斯大林格勒出产的拖拉机,变速箱里的大部分齿轮都已经老掉了牙。原因也很简单,变速箱是从那些行驶了两万公里、在设备账上已报废的拖拉机上拆下来装成的。还发生过这么一件事,一位和我一般大的女拖拉机手萨罗契卡·戈占布克竟然没发现散热器漏水,结果把马达弄坏了。当然又是一顿臭骂:“嘿,他妈的!”……
我在战前连骑自行车都没有学会,在这里却开上拖拉机了。马达长时间运转,违背操作规程,很容易起火。我知道超负荷运转是怎么回事,也知道按照这种程序如何驾驶拖拉机——不能转圈,也不能斜着往前开……润滑剂和燃料全都按照战时定额标准使用,得对每一滴油尽心负责,对每一个哪怕已彻底磨损的轴承也得视若性命。嘿,他妈的!……每一滴油都跟命一样……
有一天……在下地工作之前,我打开齿轮箱盖子检查油质,发现了一些乳浆。我忙喊生产队长来,说应该注入新机油了。队长走过来,用指头蘸了点机油,捻了捻,闻了闻,说:“甭担心!可以再干一天活儿。”我急忙说:“不行呀,您自己说过的嘛……”他打断我的话:“我真是自作自受,倒叫你给咬住不放了。知识分子就是难弄。嘿,他妈的!……我命令你开,就这样开!去吧。”……我只好开着拖拉机下地了。拖拉机冒着烟,热极了,叫人喘不过气来。今天还真是有些奇怪:轴承怎么不对劲啊?我觉得拖拉机在不断跳动,赶忙停下来,好像又没什么了。等到再踩油门,它又跳动起来!又过了一会儿,我的坐垫下面突然间“突突突”地震动起来!
我赶紧熄了火,跑到检视孔那儿,打开盖板一看,上面黏糊糊的机油沾着一层金属细屑,两副轴承都已经磨得粉碎!我跳到地上,抱着轮胎大哭起来,这是我在战争中第二次哭鼻子。我真该死:刚才明明看出是什么油质了!助手玛塔也害怕起来。刚才我真该厉害地跟生产队长争辩一下的,可是却没有,迂腐的书生气啊!
我听到身后有人说话,转过身一看,糟了!集体农庄主席、拖拉机站经理、政治部主任都来了,当然,还有生产队长伊万·伊万诺维奇本人。都怪他不好!
他站在那儿,不敢过来。他心里有数,可是却一言不发。嘿,他妈的!……
拖拉机站长也心里有数,问道:“坏了几副轴承?”
“两副。”我回答。
按照战时法律,这就应该抓去送审了,罪名是:疏忽怠工和蓄意破坏。
政治部主任转过身去对生产队长说:“你为什么没有照看好自己的小姑娘?我怎么能把孩子们送交法院受审!”
他们经过了几次交涉,事情总算过去了。从这儿以后,队长在我面前再也没骂过娘。我倒是学会骂娘了……嘿,他妈的!……狠狠地骂人……
后来我们交好运了:找到了妈妈。妈妈也来到这个集体农庄,我们又有了家。有一天,妈妈突然对我说:“我想,你应该到学校去。”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到哪儿去?”
“难道要别人去替你把十年级读完吗?”
在经历过这一切之后,重新坐到课桌边,解习题,做作文,背德语动词变位(而不是直接去打德国法西斯),这该有多么不习惯!而此时敌人已逼近了伏尔加河!
我本来完全应该稍微等一等:再过四个月我就满十七岁了。就算没有十八岁,至少有了十七岁,那就谁也不能把我赶回家了!在区委还算一切顺利,可是在兵役委员会就非得干上几架不可了。需要检查年龄和视力,而且优先考虑的是年龄……当他们指出我的年龄问题时,我就骂兵役委员是官僚……并且宣布绝食。我就坐在兵役委员的办公室里,两天两夜没动地方,他吩咐送来的面包和开水都被我拒绝了。我威胁说我马上就会饿死,但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