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尸两命
事务。在场只有韩熙载、舒雅、郎粲三人是科举正途出身,偏偏韩熙载是在北方取得功名,不及入仕便遭逢大难逃来了南方,而舒雅只任过极短时间的翰林院编修,郎粲为新晋状元,未及授官,其他人不过各凭才学当官,如朱铣靠文章书法得以步入中枢,李家明掌管教坊,因其原本就是优伶,听张士师这般说,均以为是衙门标准程序,待会儿公差到来一样要照章办事,典狱实际上是在节省大家时间,便均异口同声地表示同意。
当下张士师请老管家协助,在花厅一侧找了间单独的厢房,将宾主分别一个个请进去,由他听取证词、秦蒻兰从旁记录,问题无非是夜宴前后每各人去过哪些地儿、与什么人交谈过一些琐碎事务。张士师本待自己记录,一来费时,二来他那手字着实潦草难认,此时恰逢秦蒻兰主动请缨,大感受宠若惊,当即满口应承。一时之间,美人在侧,只觉得风光无限。
顾闳中、周文矩最先问完,二人行程最为简单,仅仅是跟随侍女自前院一路到得花厅,之后再未离开。在证词上具名画押后,二人均提出画院还有急事,希冀早些离开。张士师当然不便强留,何况他二人本不在宾客名单上,应当与毒西瓜事件没有任何关系,因而任凭他们离去。
顾闳中、周文矩离开时,特意去向韩熙载道别,请他节哀多保重身子,韩熙载只简单“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再无他话,如同枯木死灰。那一刻,所有人都认为威力已经彻底从这个一度叱咤风云的男子的身上流失,谁还会相信这样一个垂死的老人会有左右天下局势的能力?说来奇怪的是,其他人虽见到顾、周二人离去,竟再无一人附和也要回家,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诸多人中,张士师特别留意的是陈致雍,尤其是他中途离开花厅后的行踪。陈致雍却只提去了茅房,从茅房出来后意外遇到了张士师。张士师心想:“我明明听到你和什么人交谈,你不说实话,自是要掩饰对方。嗯,等我取到了韩曜供词再当面戳穿你也不迟。”
德明亦是相当引人瞩目,他明明是个僧人,何以会出现在夜宴这样的场合?而且事先除了韩熙载、老管家二人外,余人皆不知晓他今晚会到。张士师对其人很是反感,明明是长老身份,却不守清规,只是他除了姗姗来迟外,形迹别无可疑之处。
这一场取证极耗时日。夏季天亮得早,到得最后秦蒻兰为她自己写下供词时,外面隐隐传来鸟雀啾鸣,天开始朦朦发亮,除了在前院守候的仆人小布与大胖外,堂内仍有韩熙载、石头、舒雅三人未曾讯问,石头是个哑巴倒也罢了,舒雅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韩熙载则一直枯坐在李云如尸首边,旁人也不敢上前催促。张士师猜他痛失爱姬及肚子里的孩子,伤心过度,也就算了。
这二三十人的供词足有厚厚一迭,张士师略微翻看,但见笔迹工整娟秀,看上去十分清爽,当即谢道:“有劳娘子了。”秦蒻兰道:“能帮上典狱君,何其幸哉。”二人一道步出厢房。老管家一直守候在外,一见到张士师,忙迎上前道:“典狱君,我适才到前面看过,仍然不见官差身影。现在是寅时,夜更即尽,城门将开,你看要不要再派人下山催下?”张士师也深觉奇怪,暗道:“莫非是周压下山时遭逢了什么意外不成?”
正沉吟之时,忽听见外面大胖大叫道:“来了!来了!”堂中众人一夜未睡,正岌岌疲累,忽闻得官差终于姗姗到来,立即精神一振,各现喜色——终于等到可以马上回家睡觉了。
却听见脚步声急响,大胖和小布领着二人进来,张士师原都认得:前面一位是江宁县衙的书吏孟光;后面提着竹篮的是江宁府的仵作杨大敞,他到江宁府办事时曾有一面之缘。张士师初来江宁县为吏之时,多得孟光照顾指点,二人颇为熟稔。孟光一见他便叫道:“典狱,你怎得来的这里?”张士师不及闲话,上前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