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我们夫妇之间》
击,稍有犹豫后,改用迂回包抄办法付出较大代价拿下据点,连长本人亦因此牺牲。小说聚焦关连长粗豪刚猛性格与他当此意外局面时的柔情不忍,以此为冲突,刻画人物内心世界,而不是一味写革命军人的勇往直前,显示了新颖、更富深度的角度。这本应视为革命军人形象塑造的有益开拓,结果却被斥为以“小资产阶级人道主义”歪曲“革命人道主义”(《评〈关连长〉》,中央文学研究所通讯员小组集体讨论,张学星整理,《文艺报》第四卷第五期)。
以单一作家论,萧也牧试图有所“调整”的意识,在当时大约是最突出的一个。据康濯《我对萧也牧创作思想的看法》揭发,萧也牧认为:“今天我们进入了城市,读者对象广泛了,局面大了,作品也应该有所改变,作品里应该加一些‘感情’,加一些‘新’的东西,‘生动’的东西,语言也应该‘提高’些,可以适当用一些知识分子的话来写作。”以今视之,萧也牧的思考透出了杰出的意识,他敏感地察觉时代带给文学的新变(“进城”),并准确地将它的艺术可能性表达出来,提出自己的探索方向:人情味、创新、重视生动性、更讲究语言、提高艺术质量……这一切显示,他是走在时代前列的作家。
《我们夫妇之间》被批判以前,社会各方的反应,完全是正面的。例如让丁玲愤愤然的电影改编这件事。小说发表后,迅即被上海昆仑影业公司看中,改编、投拍并正式出品。导演郑君里,主演赵丹、蒋天流、吴茵等,第一流的班底(顺便说一下,略早在更大范围掀起更大波澜的《武训传》,亦为昆仑所出、赵丹主演)。康濯说他曾当面听某剧作家对萧也牧这样讲:“你的小说都很好,每一篇都可以改成电影!”在批判会上,瞿白音就表示:“当我最初看到这篇小说的时候,我也是喜欢的,我也有改编的意图的。”吴祖光也说,读作品时“觉得挺新鲜,挺有趣”(《记影片〈我们夫妇之间〉座谈会》,《文艺报》第四卷第八期,1951年8月10日)。其他良好反响包括,改编成连环画、话剧,以及评论家的赞扬等。就像上述某剧作家所言,他每篇作品皆为人所注意。不知这是否可以说明,当时萧也牧已经成为全国最受欢迎的作家。
甚至批判当中,亦可透过无意中露出的缝隙,发现公众对萧也牧的由衷喜爱。1951年9月10日出版的第四卷第十期(总第46期)《文艺报》之“读者中来”栏目,为昭示批判效果,以《对批评萧也牧作品的反应》为题,汇集多封读者来信。石家庄文联贾华含披露,该市一位工人作者吴燕,深感《我们夫妇之间》“引人入胜”,而仿照其风格自己写了一篇。山东大学学生毕东昌谈到,大学生普遍“偏爱”萧也牧作品。在部队工作的张惟说,他本人以及“文工团的同志”,“都盼望有新颖的富有艺术性的作品,所以读了萧也牧的《我们夫妇之间》后,大部分都满口称赞”。淮北盐场的萧人则忏悔:“《我们夫妇之间》我是看过的,而且记得当时还错误地认为这作品很‘好’,认为作品对知识分子和工农干部夫妇之间的生活细节的描写,是‘真实’的,‘典型’的,有‘代表’性的,是一篇很生动而能说明问题的好作品。”
对历史的审视与理解,需要时间。拉开一定距离后,并不难于辨清萧也牧的意义:他是一个转折点上的人物。革命战争年代过去了,新的国家生活摆在面前。有人主动尝试与以往革命文学有所区别的风格、内容和写法,以适合这种转变。萧也牧于是应运而生。他所探索的相较以往细腻深入一些的人情内容、世俗平凡一些的日常化笔触和简洁节制一些的话语风格,事实证明,符合广大读者的期待。假如能够探索下去,未遭阻拦,萧也牧极可能将作为共和国文学一位重要的开拓者留下来。可是实际却截然相反。纵观二三十年前的中国当代文学史,你总是面对一个特别奇异的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