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谁是最可爱的人》
上的一个严重问题就是一览无余,淡乎寡味,经不住从容往复的含茹吐弃。
从战争叙事的角度看,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真正的特点,在于对战争的酷烈场面的近乎自然主义的真实呈现(这成为他后来被批判的一个罪名)。由于复杂的原因,在很多时候,我们的战争文学叙事常常回避对死亡和牺牲场面的过于细致描写,往往显示出一种避实就虚的浪漫主义特点。然而,魏巍的笔下的战争描写,却显示出了一个新闻记者的在场感以及对真实性的本能忠诚:
敌人为了逃命,用三十二架飞机,十多辆坦克和集团冲锋向这个连的阵地汹涌卷来。整个山顶都被打翻了。汽油弹的火焰把这个阵地烧红了。但勇士们在这烟与火的山岗上,高喊着口号,一次又一次把敌人打死在阵地前面。敌人的死尸像谷个子似地在山前堆满了,血也把这山岗流红了。可是敌人还是要拼死争夺,好使自己的主力不致覆灭。这激战整整持续了八个小时,最后,勇士们的子弹打光了。蜂涌上来的敌人,占领了山头,把他们压到山脚。飞机掷下的汽油弹,把他们的身上烧着了火。这时候,勇士们是仍然不会后退的呀,他们把枪一摔,身上、帽子上冒着呜呜的火苗向敌人扑去,把敌人抱住,让身上的火,把要占领阵地的敌人烧死。……据这个营的营长告诉我,战后,这个连的阵地上,枪支完全摔碎了,机枪零件扔得满山都是。烈士们的尸体,做着各种各样的姿势,有抱住敌人腰的,有抱住敌人头的,有卡住敌人脖子,把敌人捺倒在地上的,和敌人倒在一起,烧在一起。还有一个战士,他手里还紧握着一个手榴弹,弹体上沾满脑浆,和他死在一起的美国鬼子,脑浆迸裂,涂了一地。另有一个战士,他的嘴里还衔着敌人的半块耳朵。在掩埋烈士们遗体的时候,由于他们两手扣着,把敌人抱得那样紧,分都分不开,以致把有的手指都折断了。……这个连虽然伤亡很大,但他们却打死了三百多敌人,特别是,使我们部队的主力赶上,聚歼了敌人。
许多年之后,作者的那些议论和抒情的话语,会因为时过境迁而被人们淡忘,但是,这些梦魇一样的场景描写,你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忘却,就像扎入记忆深处的细长而尖锐的芒刺。从表现战争的惨烈性这一角度看,《谁是最可爱的人》里的这些细节,令人联想到对战争场面的描写,尽管相似的细节表达着不同的情感态度,但就场面描写本身来看,却是一样令人震撼的。
1957年,莫斯科国家艺术文学出版社出版了《谁是最可爱的人》的俄译本。C·马尔科娃在序言中写道:“魏巍的这些特写作品现在已经引起了读者的广泛关注。在这些作品中,他真诚地赞美、歌颂朝鲜前线的中国人民志愿军。他的每一篇特写,都浸透着难以遏制地相信普通人、相信人民的光明未来的信念。这些特写作品,现在仍未失去其魅力。”然而,进入新世纪,魏巍的这篇作品,却被新编的中学语文教材拿了出来。令人意外的是,这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和太大的响动,并没有成为新闻事件和争论的话题,直到他2008年逝世之后,才在网上有了一点声音微弱的争论——有的说《谁是最可爱的人》退出中学语文教材标志着时代生活的进步,有的则说应该重新将它编进教材,然而,无论前者,还是后者,应和的人,似乎都不是很多。
七十多年前,埃德蒙·威尔逊在谈及文学的影响力和生命力的时候,曾经用过“长效文学”和“短效文学”两个概念。很难说《谁是最可爱的人》到底属于长效文学,还是短效文学,但它的确是一篇与时代生活的“相关性”很强的作品——它之所以引起如此大的反响,之所以获得如此高的评价,正是因为它满足了时代对文学的这种“相关性”要求。在特殊的时代条件下,尤其在反映战争、灾难等严重的社会事件的时候,文学常常会仅仅因为“相关性”而产生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