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地名:地方(15)
,我们了解他们的性格。但是对一个人与我们的生命合而为一的人,很快我们就再不能将她与我们自己分开的人,对于她的动机,我们不断地作出各种令人不安的假设、对这假设又不断作出修改,对这样一个人,我们怎么能够捕捉住她的性格呢?对于我们爱恋的女子,我们的好奇心是从理智之外升腾起来的,其驰骋大大超越这位女子的性格。即使我们想停留在这个问题上,恐怕也做不到。我们惴惴不安调查研究的目标,要比这些性格上的特点更为紧要。这些性格上的特点与表皮上那些小小的菱形十分相似,其变化丰富的组合构成了肌肉花纹般的特点。我们直觉的辐射穿透了这些,带给我们的影象完全不是一张特殊的脸的影象,而代表着一副骨架那阴沉而痛苦的普遍性。
安德烈非常富有,阿尔贝蒂娜则贫穷而又孤苦无依,因此安德烈怀着极度的慷慨让她分享自己的奢华。说到安德烈对希塞尔的感情,则与我所想的不完全一样。果然不久阿尔贝蒂娜拿出她收到的希塞尔的来信,大家便有了这位女大学生的消息。此信是希塞尔专门写来,要将她旅途和抵达的消息告知这一小帮子人,同时也请大家原谅她的怠惰,尚未给其他人写信。安德烈说:
“我明天就给她写信。如果等她先来信,可能要等很久,她那么粗心大意。”
本来我以为她与希塞尔龃龉得要死,听到她道出这番话来,我真是大为惊异。
安德烈朝我转过身来,补充了一句:“显然你大概不觉得她如何出类拔萃,可她是一个非常正直的姑娘,我对她非常有感情。”
我由此得出结论,安德烈与人龃龉时间不长。
除了这些下雨的日子,我们应该骑自行车到悬崖上去或到乡间去的时候,提前一个小时,我就要极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如果弗朗索瓦丝没有将我的衣物准备好,我就要叽哩咕噜地埋怨。弗朗索瓦丝受到夸奖,自尊心得到满足的时候,她是谦恭,谦虚而又可爱的。但是,哪怕你挑出她一点点错,即使在巴黎,她也要骄傲而气恼地挺起腰板——年迈已开始使她弯腰驼背了。这自尊心是她生活中最大的发条,她满意和快乐的情绪与要她做的事的难度成正比。她在巴尔贝克要做的,都是那样轻而易举的事,以致她几乎总是现出不快的神情。我要去会我的女友,抱怨我的帽子没有刷,或者我的领带没有整理停当时,她那不快的神情会突然增加一百倍,还要加上冷嘲热讽的表情。本来她能做到千辛万苦而并不因此就觉得自己干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可现在,只要指出一件上装不在应在的地方,她就不仅要自吹一通她是怎样精心将这件上装“收藏起来,而不是叫它在外面落灰尘”,而且还要对自己的活计照理夸奖一遍,抱怨她在巴尔贝克可不是度假,在这里就找不着第二个人过她这样的日子。
“我真不明白怎么能叫自己的东西这么乱,你去瞧瞧,是不是换个别人,在这乱七八糟之中就能找出个头绪来。就连魔鬼自己恐怕也要晕头转向。”
要么她就摆出女王的面孔,火冒三丈地瞪着我,一言不发。可是一关上房门,进了走廊,她的沉默就立即打破了。于是话语响彻走廊,我猜想那是骂人的话,可是又跟剧中人上场以前在边幕上道出的头几句台词一样,叫人听不清楚。何况我这样穿衣打扮准备与女友们外出,即使什么也不缺,弗朗索瓦丝情绪也很好的话,她也要表现出叫人无法忍受的样子。在我感到有一种需要,要对人谈谈这些少女的时候,我在她面前曾就这些女孩说过一些开玩笑的话。现在,她利用这些笑谈,摆出向我透露什么的样子。其实,如果是真的,我肯定比她知道得更清楚。可她说的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听明白我的话。像所有的人一样,她有自己的性情。在人身上,这种性情永远不会与一条笔直的道路相似,而是以其莫名其妙而又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