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地名:地方(18)
馆业,而且又能使这一行业显得宏伟壮丽时,他还能准确地记住一些。
“尽管在餐厅里我有一个优秀班子,我的帮手仍然不够,”他常常说,“穿制服的仆役仍有待改善。明年我会聚集什么样的优秀部队,你们会看到的!”巴尔贝克邮政总局服务中止,使他不得不派人去取信,有时用蹩脚马车去送旅客。我经常要求上车,坐在车夫旁边,这样,不论什么天气,我都可以出去走走,就象在贡布雷度过的那个冬天一样。
有时暴雨如注,游艺场早已关闭,外祖母和我只好留在空荡荡的一些房间里,就象狂风呼啸时,待在船舱尽头一样。与远渡重洋一样,每天在这船舱里,我们在他们身边度过了三个月而并不了解的人当中,会有一个朝我们走来。雷恩的首席审判官呀,冈城的首席律师呀,一位美国太太及其女儿呀,与我们搭搭话,想出点什么花样,让时间不要显得那么漫长,或露出点什么本事,教我们一种玩牌的办法呀,请我们喝茶呀,或请我们弹奏些乐曲呀,请我们某个时刻聚一聚呀,一起设法消遣呀,等等。这些消遣的真正奥秘就是自寻快乐,不要声称烦闷得很,只是互相帮助度过这烦闷的时光。这些人终于在我们小住的末尾与我们结成了友谊。第二天,他们相继离去,又使这友情中断了。
我甚至认识了一个有钱的小伙子,他的两个贵族朋友当中的一个,以及又来住几天的女演员。这个小圈子已经只有三个成员,另一个朋友已经返回巴黎。他们要我和他们一起到他们常去的那家饭馆去用晚餐。我没有接受,我想他们相当高兴。不过他们发出邀请时,是极尽和蔼可亲之能事的。虽然实际上这邀请只来自有钱的小伙子,其他几个人只不过是他的客人罢了。由于陪同他的朋友莫理斯·德·福代蒙侯爵出身于名门望族,那个女演员问我愿意不愿意去时,为了抬举我,她本能地说道:“这会叫莫理斯喜出望外。”
待我在大厅中碰到他们三个人的时候,那个有钱的年轻人退后一步,倒是德·福代蒙先生对我说:“您不赏光来和我们一起进晚餐吗?”
总而言之,我没有充分利用巴尔贝克,这倒叫我更想再次前来。我觉得自己在那里待的时间太少。可是我的朋友不这样看,他们给我写信,问我是不是打算永远在巴尔贝克生活下去,是不是他们以后将不得不在信封上写上巴尔贝克这个地名。我的窗子不朝着田野,也不朝着一条街,而是朝着大海这边,每天夜里我听到大海的呼啸。入睡之前,我象一只小船一样,将自己的睡梦托付给大海。我有一种幻觉,便是这与波涛一起构成的喧嚣,大概在我不知不觉中就象睡梦中教的功课一般,具体地向我头脑中灌输了其魅力的概念。
旅馆经理主动提出明年给我更好的房间。我现在对自己的房间已经十分眷恋,走进房间里再也闻不到印须芒草的味道。从前在这个房间里,我的思路是那样难以展开,现在,这思路终于那样准确地占据了整个空间,以致当我应该在巴黎我从前那个天花板很低的房间里过夜时,不得不对自己的思路进行反方向的处理。
确实应该离开巴尔贝克了。在这个没有壁炉和取暖器的旅馆里,寒冷和潮湿已经这样沁人骨髓,不能再待下去了。最后的几周,我几乎立即就忘记了。每当我想到巴尔贝克,几乎不加变化地重现在我眼前的,便是每天早晨的时刻。天气晴朗的季节,因为我下午要同阿尔贝蒂娜及其女友外出,外祖母遵照医嘱,强迫我每天早晨在暗中躺在床上。经理发出命令,不许在我这一层弄出声响,并且亲自照看,要人们服从命令。光线很强,我尽量长时间地让那大紫窗帘拉着。我刚来的第一天晚上,这窗帘曾对我表现出那样大的敌意。为了不让光线透进来,每天晚上,弗朗索瓦丝都把毯子,桌子上的红印花布,从这里那里弄来的料子接到窗帘上去,用别针别住。也只有她能把这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