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重现的时光(10)
就象只大母鸡那样,只接待男人,但接待的是各种各样杰出的男人,在社会地位相同的情况下,这些人一般属于他们这行中最敏锐、最富有同情心、最和蔼可亲的男人。我可以肯定地对您说,“这幢房子很快就会变成一个思想事务所和一个新闻社。”但是,我亲眼看到的德·夏吕斯先生挨打的情景,仍然萦回在我的印象之中。
老实说,如果真正了解德·夏吕斯先生,了解他的自豪,他对社交界乐趣的厌烦,他那种十分容易变成对最下等、最坏的男人的恣意纵情的任性,人们就会十分清楚地知道,一个暴发户得到一大笔财产感到心花怒放,是因为有可能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位公爵,并邀请几位殿下同自己一起打猎,而德·夏吕斯先生拥有这么多财产感到心满意足,则是因为他可以控制一个乃至好几个机构,其中经常有一些他喜欢厮混的男青年。为此他也许并不需要有恶习。他是这么多大贵族的继承人,他们是王族成员或公爵,圣西门告诉我们,他们不同任何“有称号的”人交往,而是把时间花在和仆人们打扑克上,并且把大笔大笔的钱送给仆人!
“在目前,”我对絮比安说,“这幢房子并非如此,它比疯人院还要疯,因为关在疯人院里的疯子发疯就象演戏那样,是真实的再现,是显而易见的事,而它简直是个魔窟。我过去象里的哈里发那样,认为可以及时赶到去救一个挨打的人,而我现在亲眼看到的,却是另一个的故事变为现实,在这个故事里,一个女人变成了一条母狗,就自愿叫别人打她,以便恢复原形。”絮比安听了我的话,显得非常局促不安,因为他知道我看到了男爵挨打的情景。他一时间默不作声,而我叫住了一辆路过的出租马车;然后,他突然灵机一动,他在恢复本相时所具有的这种机灵,常常使我感到惊讶,这时他就象在我们那幢房子的院子里碰到弗朗索瓦丝或我时那样,说出一番极为美妙的话来:“您谈到中的许多故事,”他对我说,“但是,我知道其中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同一本书的书名并非没有关系,那本书我好象是在男爵那儿看到的(他指的是拉斯金的《芝麻与百合》的一个译本,译本是我寄给德·夏吕斯先生的)。如果您什么时候有兴趣,譬如在某一天晚上,想要看的话,我不说有四十个,但有十来个小偷,您只要来这儿就行了;要想知道我是否在这儿,您只要看一下上面的窗子,我把自己的那窗小窗开着,里面点着灯,就说明我已经回来,可以进来了,这就是我的芝麻。我说的只是芝麻。因为关于百合,如果您想要的是百合,那就到别处去找。”他象海盗那样指挥着贵族顾客和一帮青年,所以有点不拘礼节,这时他相当放肆地对我行了礼,准备同我告别,只听到一声巨响,但炸弹爆炸前并没有发过警报,于是他建议我暂时和他留在一起。不久就开始了拦阻射击,射击是如此猛烈,使人感到德国飞机就在旁边,就在我们的头顶上。
片刻之间,街道变得一片漆黑。只是在有时,一架飞得相当低的敌机照亮了它想扔炸弹的那个点。我无法再找到自己的路。我想起了那一天,就是我去拉斯普利埃的时候,我碰上了一架飞机,如同遇到了一位使我的马匹直立起来的天神。我心里在想,要显现在碰上的话就会不一样,恶的天神就会把我杀死。我加快步伐,以便避开它,犹如被怒潮追逐的旅客,我在那些漆黑的广场中兜圈子,再也无法从里面走出来。最后,一片火光照亮了我的路,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路,然而炮声仍在不断地劈啪作响。但是,我的思想已经转向另一个物体。我在想絮比安的房子,它现在也许已化为灰烬,因为当我刚走出那幢房子时,一颗炸弹落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对于那幢房子,德·夏吕斯先生原可以预卜先知地写出《索多玛》,就象以同样的预卜先知,或者在火山爆发、已经酿成灾害的初期,庞培城那个不知名的居民所写的那样。但是,对于前来寻欢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