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陆由竟然认出了我，还跟了进来。</p>

    我迅速低下头，试图躲过他审视的目光，视线落在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修长却又充满力量感。</p>

    仿佛随时都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p>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粗糙肿胀，皮肤上裂着一道道口子，微微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肉。在心理作用的加持下，我甚至觉得手上还残留着男人内裤的味道，尽管被洗衣液的气味遮住，还是一丝疑似飘到鼻腔。</p>

    令人作呕。</p>

    从心底翻涌而起的自卑完全吞噬了我的愤怒，我除了窘迫，再也没了其他感觉。</p>

    我只希望陆由赶紧离开。</p>

    可他偏偏不遂我的意。</p>

    他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微微弯下腰，欣赏着我的窘迫，然后似笑非笑地说：</p>

    「秦法官的女儿，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p>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p>

    「怎么，你爸是不是收受贿赂进去了？」</p>

    「我早就说过，他一定会遭报应的。」</p>

    他满意地欣赏着我的穷困潦倒，像是胜利者俯视衣衫褴褛的俘虏一般。</p>

    我瑟缩着，眼里噙满了泪水：</p>

    「陆由，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p>

    「刚刚房东之所以会那样羞辱我，是你教唆的吧？」</p>

    陆由轻蔑一笑：</p>

    「秦妍，别小人之心。」</p>

    「我还不至于闲着没事儿，来找你的麻烦。」</p>

    「欠我哥一条命的是你爸爸，又不是你，我犯得上出手对付你吗？」</p>

    瞧！</p>

    他竟然说得那么理所当然！</p>

    我仿佛被这句话刺激到一样，努力冲破自卑，第一次在陆由面前抬起了头，直视他的眼睛：</p>

    「是吗？」</p>

    「陆由，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又恩怨分明。」</p>

    「除了伤害我，羞辱我，你还能怎么报复我爸？」</p>

    陆由被我这句话刺激到，眼神里的戏谑不再那么坚定，甚至开始躲闪。</p>

    他紧紧抿着唇，没办法为自己辩解半句。</p>

    可他不甘心，最后只扔下一句话：</p>

    「伶牙俐齿！」</p>

    「既然你那么感兴趣，我就让你看看，我怎么报复你爸！」</p>

    「查到你爸在哪所监狱又不是什么难事儿，找几个人好好照顾他更是易如反掌。」</p>

    「秦妍，你说对不对？」</p>

    他一派胸有成竹，我也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p>

    我们分开的这几年，他创业成功，成了偶尔会上新闻的成功人士。</p>

    教训一个犯人，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儿。</p>

    可问题是，我爸并不在监狱里。</p>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我家失势了，我才会落魄成今天这个样子。</p>

    理所当然地认为失势的原因是我爸爸出事了，因为贪污受贿进了监狱。</p>

    却不知道，我爸根本不在监狱里。</p>

    他死了。</p>

    死在六年前陆由消失的两个月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