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沈徽年就发起了高烧。</p>

    野庙破败，萧瑟的寒风呼呼地往里吹，像是厉鬼在哭嚎一般。</p>

    沈徽年面色青白，额头上是细细密密的汗珠，牙关咬得很紧，浑身颤抖得不停。</p>

    高烧会死人的。</p>

    我有些害怕，但还是手脚镇定的为他降温擦拭身体。</p>

    沈徽年吐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肌肉正随着呼吸起伏，我摸着他身上斑驳的伤痕，心里痛苦得不行。</p>

    从天之骄子沦落到阶下囚，沈徽年这一路究竟在想些什么。</p>

    「娘……爹……」听到沈徽年沙哑的喃喃细语，我的眼泪刷得一下就落了下来。</p>

    镇国公沈永北，当世大英雄，镇国公夫人江梨开办女学，造福万千女子，他们的功绩被无数人传唱，可到最后，却被安上谋反的罪名，惨烈地死在皇权之下。</p>

    沈徽年在哭，哭得悲切哀恸。</p>

    我紧紧地抱住他，轻缓地拍着他的背，低低道：「没事的，没事的。」</p>

    怎么会没事呢？</p>

    幼时家破人亡的痛苦即使已经过了十年我依旧还记得。</p>

    到了后半夜，沈徽年的高温并没有降下来，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迹象。</p>

    这样不行。</p>

    我看了看天色，雨没有停歇的迹象，这里离最近的县城要走一个多时辰，现在出发，能刚刚在天亮的时候将大夫带回来。</p>

    我找到官差领头的，说明去意，他看了我许久：「现在已近北疆，治安混乱，你一个女子，确定要在雨夜独自去寻大夫？」</p>

    我点了点头。</p>

    领头神色复杂：「值得吗？」</p>

    「我不想他死。」</p>

    官差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我走。</p>

    刚刚踏出两步，我似乎听到沈徽年在喊「将晚」，我顿了一下，但没有转身回头，自然也就错过了沈徽年满含痛意的眼眸。</p>

    道路泥泞，寒风刺骨，我走得很不容易，但幸好没有遇上地痞流氓，可是等到了县城，医馆的大夫听说要在这种天气外出就诊，都纷纷拒绝了，无奈，我只好买了各种伤寒药，加快步伐往回走。</p>

    我许久没有经历过这种绝望了。</p>

    回到落脚的破庙，官差见我全须全尾的回来松了口气，让我赶快进去看看沈徽年，他烧得更严重了。</p>

    我心下一凛，沈徽年满脸通红，人已经神志不清了。</p>

    「你走后，他一直在喊你的名字。」</p>

    我愣了一下，然后开始给他灌药，他咬紧了牙关，我只好用嘴给他灌下去。</p>

    他似乎短暂地清明了一瞬，看着我喃喃道：「将晚，你回来了，不要离开我……」</p>

    「我不离开，我不离开。」</p>

    我紧紧抱着他，抬头看了一眼庙中那尊破败的佛像，它虽破败但还是垂目慈悲地看着众生，我在心里悄悄地许愿，愿沈徽年平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