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 - 一片空白
很乖。”最后微笑一下,转身进入诊疗室,消失在门后。
回家途中,他们一路争吵。马特向罗丝抱怨理发器材事业渐走下坡,景气大不如前,银行存款已愈来愈少。罗丝则尖叫回道,让查理好起来,比什么事都重要!
查理被他们争吵的怒意和尖锐的声音,吓得暗自低声啜泣。他觉得身处在这种场面很痛苦,于是回到公寓之后,立刻拔腿跑进厨房角落躲起来,前额贴在冰冷的磁砖上继续啜泣,身体不停颤抖。
高登夫妇一点儿也没注意到查理,完全忘了要帮他清洗更换衣物这回事。
“我没歇斯底里,只是讨厌你那副样子。每次我用心替你儿子做事,你都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你根本就不关心!”
“事实才不是这样。我只是认清了事实,不可能有奇迹出现。有这种小孩算是不幸,我们要忍受他、爱他。我能忍受,但无法忍受你那样乱花钱。我们的储蓄几乎都被你花在打电话乱求助上了。我原本可以用这些钱好好创出一番事业。好了,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们的钱已被你像丢垃圾那样花光了。我本来可以有自己的理发事业,现在却只能心痛每天工作十小时当个小职员。我原本可以当老板,有自己的员工!”
“不要再鬼喊鬼叫了。看看他又被你吓成那个样子了!”
“你发什么癫!好像每次事情都是我引起的。我受够了你!”咆哮过后,马特用力关上大门,走出公寓。
“对不起,先生,打扰您一下。几分钟后飞机就要降落了,您必须再系上安全带。哦!您已经系好了。您从纽约系到这里,总共将近两个小时……”
“我忘了。一直系着,也省得费事。”
在这趟行程里,我无意中发现我的求知动机之所以那么不寻常、让大家印象深刻,原来是罗丝的关系。她因为生了查理这个白痴,而怀有深度的恐惧和罪恶感,日夜企盼能做点事改变事实。她常常怀疑究竟是马特还是她自己的错,才会生下像查理这样的白痴。直到生下诺玛后,她才停止在我身上费心,因为诺玛证明她也能生下正常小孩,查理只是个意外。我想,我之所以会那么想要变聪明,有大部分的原因是罗丝的关系,她急切想要我正常起来,我希望她爱我,所以也非常努力地用功,想讨好她。
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葛瑞诺有点可笑,认真说来,其实我该恨他对我所做的事,以及欺骗罗丝和马特才对;但是我不会因此恨他,至少当时他把我当人看。记得后来他帮我诊治时,总会想办法取悦我——对我微笑、轻拍我的头、用一些我很少听到的言语鼓舞我。
这跟我这次实验中所受到的待遇很不相同。我知道这样说似乎有点儿知恩不报的感觉,但在这里,尼玛确实老提说“我是他一手造成的”、“日后会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可以变成正常人”……那种态度好像把我当成实验的天竺鼠看待,令人厌恶。
怎样才能让尼玛明白,我并不是他一手造成的?
就某方面而言,他与其他站在弱智人士身旁嘲笑的人并无不同,因为都不明白像我这一类的人,也都有正常的情绪反应和情感。我在前来这里接受实验和治疗之前,也是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现在,经过一些时日的自我练习,我已愈来愈能控制自己的恨意情绪。我不再像以前那么没有耐心,无法等到别人说完或做完事再反应。我不再急于发泄和表达自我。我想,这应该是我已经成长的征兆。我对自己的了解与日俱增,过去的回忆就像大石投湖,激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振幅愈来愈广,最后占据我整个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