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劳改营里的妇女
被解进一座劳改营,她是一个身材硕大、细皮嫩肉的女人,原是一个军队高干的多年养尊处优的夫人,登记分配科科长立刻相中了她,给她分配了一个在科长办公室擦地板的光荣职务。她就这样软软和和地开始了她的刑期,完全明白这是她的好运气来了。
至于你在外边爱过什么人,曾想忠实于什么人,这又算得了什么!一个女活尸的忠实有什么用处?女犯工棚里永远听得到这样一句话:quot;等你出去催还要你?quot;你变粗、变老,你将在凄苦与空虚中度过残剩的女性的年华。抓紧时间从这种野蛮生活中拿到一点什么岂非比较明智?
有个便利条件,这里对这种事没人说闲话。quot;这地方全这么生活。quot;
生活已经不剩下任何意义,任何目的,因此没有什么东西束缚你的手脚。
没有马上屈服的,或者自己会改变主意,或者人家会强迫她屈服。连那些项顽固的,如果有几分姿色,也准会被逼得无路可走,还得就范。
我们在卡卢加关卡劳改营(莫斯科市)里的时候,有过一个骄傲的姑娘M,中尉,特等射手。像童话里的公主--殷红的嘴唇,天鹅般的身姿,又黑又亮的头发。仓库管理员伊萨克?别尔沙德尔,一个又老又脏又肥腻的家伙打定主意要买她。这人的模样谁看都恶心,更不用说对于有着健美的身体和不久前的英勇的经历的她了。他是朽烂的木头疙瘩,她是匀称挺秀的白杨。但是他从四面把她紧紧围困起来,不给她留下呼吸的余地。他不仅让她陷进了一般劳动(所有的杂役都配合一致地行动,帮助他打围),使她不断受到看守员的刁难(看守员也和他quot;挂着钩quot;),而且还威胁说一定要把她送到最坏最远的劳改地去。结果有一天晚上劳改营熄灯以后,靠着白雪和天空的微光我亲眼看见M像影子似地从工棚溜出来,低着头,敲了敲饿狼般的别尔沙德尔的保管室的门。在这以后她在营区内得到了不惜的安排。
M?;报酬quot;以后,她呕吐起来,土豆白糟蹋了。大师傅骂她:quot;还以为自己是个金枝玉叶呢!quot;从那以后她渐渐习惯了。她得到了好安排。每次营里放电影,她在场上自己挑选打算找她过夜的男人。
谁要迟延得比她更久,那就有一天要自己慢腾腾地走进男犯的集体工棚(已经不能找杂役了),在quot;小车厢quot;之间的夹道里边走边单调地重复:quot;半公斤……半公斤……quot;:如果救命星拿着口粮跟她走回来,那就用床单把自己的quot;小车厢quot;三面挡起来,在这个篷帐、窝棚(quot;小窝棚quot;这个字就是由此而来)里面赚一块面包,如果事前没有被看守员抓住的话。
用破布片遮挡的quot;小车厢quot;是劳改营内的古典画面。但也有比这更简单的,这又得说一九四七--一九四九年的克里沃谢科沃第一劳改点了(我们知道这一个,可这样的一共有多少?)。在这个劳改点里,盗窃犯、普通犯、少年罪犯、残废人、女犯、孩子妈妈……全混在一起。女犯工棚只有一座,但能容下五百人。它肮脏得无法形容,肮脏得无与伦比,屋里乱七八糟,有一股浓重的气味。quot;小车厢quot;上没有任何卧具。存在一条不许男人入内的禁令,但谁也不遵守,也没人检查。不仅男人们常常进去,连少年罪犯--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也成群结伙地涌进去学习。他们起先只是单纯观赏--在那个屋里不存在虚假的害臊。不知道是布片不够还是时间来不及,quot;小车厢quot;是没遮没盖的。灯当然也是从来不关的。事情干得那么自然而然,当着大庭广众,而且同时在几处进行。只有显眼的衰老和显眼的丑陋能够成为女人的护身符,此外没有任何庇护。漂亮的外表必然招来